小琴的机会本应是属于他的。他因公务绊住了脚,于是才有了治保主任的男人替他死了的结果。其次内心里最清楚的人是刘家的女人,因那机会是她为村长“创造”的。第三个内心里清楚的是刘家的男人。小琴不砍柴而归,当时便引起了他的怀疑。第四个内心里清楚的人是治保主任。她是在村长的暗示之下有所明白的。如果说还有第五个人内心里最清楚,那么当然便是小琴自己了。
死者被及时埋葬了。村长巴不得他死,他的妻子治保主任也巴不得他死。他一死,成全了她和村长。他们以后明里暗里的,顾忌将少多了。
村长和治保主任一致认为——那男人是上山砍柴时,一失足在地上滚了几滚,被别在自己腰间的砍刀致命的。找了村里几个人作证,他们也都认为他肯定便是那么死的无疑,都在那份死亡情况报告书上按了手印。
于是此事无风无浪地打了句号。
刘家女人当然也希望这样。她虽然觉得太便宜了小琴,但又唯恐事态不息,渐变渐大,将自己也卷进一场人命官司……
不久小报上又发了一篇关于卓哥的大块报道,并将他第一次被采访时是个孩子时的照片,与当了新郎的照片同时刊出。于是紫薇村不但在方圆百里内好名声更响,在全省也接近一个模范村了。村里照例收到了几份报。村人们照例争相传看,照例都感到无上的荣耀。有此种荣耀之声一冲,那男人的死就更没人再提了。当然的,那大块报道中,只字未涉及小琴闹婚礼一节事儿……
如果,花环是被紫薇村的另一个人发现了,恐怕治保主任的丈夫的死,不会不张不扬地一埋了之的。而小琴的命运,也恐怕从此便改变了。虽然我们无法知道对于她那将是怎样的一种命运,但却可以肯定地说,比后来等待着她的那一种狰狞血腥而且惨烈的命运是要好得多的。因为,一个人在十九岁的年华上,活着总归是要比死好的。
然而小琴自己,却没法儿预感到她后来的命运的狰狞惨烈。她没法儿提前嗅到它所散发出的血腥气味儿,更没法儿提前绕过它去。恰恰相反,她从刘家女人似乎开始怕她什么的态度,从刘家男人似乎开始对她仁慈了点儿的立场,猜测到了他们心中有鬼。进而渐渐悟明白了,刘家女人那一天早上为什么不支使她干别的活儿,非命她去砍柴,而且,也从村长和治保主任有意遮掩的做法,悟明白了紫薇村最体面的某些人之间,肯定存在着的最丑陋的关系。这使她对刘家的女人憎恨到了极点,也对紫薇村的所谓好名声轻蔑到了极点,鄙视到了极点。
她一旦明白了许多,也就有恃无恐起来,反抗心理强大起来,从此不再任由他们支使。高兴干的活儿便干点儿,不高兴干的活儿,两眼朝天装看不见。她这样了,刘家两口子,反而似乎拿她没办法了,并不敢像以前那么打骂她了。凡她不高兴干的活儿,刘家女人只得忍气敛恼地自己干了。有时,连一向由她服侍的刘家男人,也不得不干。她当然不甘再受他们的无理管束,更不甘再默忍他们的种种虐待。几乎每天晚上,她都扬扬长长地离开刘家,很晚才回来,他们也不敢问。她是到遇见过卓哥那段河湾去。她希望能经常在那儿和他幽会,倾诉情肠。十九岁的无疾无残的她,要想逃离刘家,永别紫薇村远走高飞,其实是任谁也阻挡不住的。但她割舍不下她在十岁时暗拜过的弟弟。他真的成了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最亲的人。“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当年暗拜时共同说过的这一句话,渐变成了主导她作出重大决定的梵语似的。没有卓哥相伴,小琴确信自己流浪到哪儿都会是一个孤独的人。流浪到再好的地方也会待不长久,也还是会再走,再继续盲无目标地流浪。她虽想远走高飞,却不愿到处流浪。她想有个家,有个属于她和卓哥两个人的家。她爱他,在不知不觉中,自自然然的,早已爱得很深,很深,很深了。尤其他在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