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让我给父亲写了一封信。信中告诉父亲家中一切都很安好,并且希望父亲春节不要回来探家,夏天再回来。讲了好几条夏天探家比春节探家好的理由。
小姨自然不知,几乎天天都问母亲“大姐夫什么时候回来呀?”
母亲就说“今年春节回不回来探家还不一定呢。”
“大姐,你快写封信,催我大姐夫回来探家吧!大姐夫不是两年多没探家了吗?你就不想?”
母亲淡淡地说“不想。”
小姨笑道“大姐骗人。就算你不想,孩子们也不想?”
母亲说“也许孩子们早把他忘了呢!”
弟弟妹妹们一听,抗议地嚷起来“没忘,没忘,我们早就盼着爸爸回来探家呢!”
母亲便不再说什么。
父亲果然回信说他春节不探家了,我念完信,弟弟妹妹们都哭闹起来。我和母亲互相望着,默默无语。我的心情和母亲是一样的,既觉得心中安定了,又觉得很内疚。
小姨则谴责起父亲来“哪有这样的人,两年多没探家了,孩子老婆一大堆,说不回来,就不回来了!大姐,我替你写封信问问他,他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啊!”
母亲则装作生气地说“才不给他写信!他心里没这个家了,我们心里从此没他!”
小姨的父亲,一位老实厚道的庄稼人,从农村到城市来找小姨,想带小姨回去过春节。小姨不回去,她对父亲说“这个春节是我和大姐认识后的第一个春节,大姐夫又不探家了,撇闪得大姐和孩子们多冷清啊!这个春节我一定要跟大姐和孩子们一块儿过。”
小姨的父亲在我家住了两天,不好勉强小姨跟他回去,失望地走了。他临走,对母亲说他把小姨托付给母亲了。
我们的父亲虽然没回来探家,我们却过了一个很快乐的春节。快乐是小姨给予我们的。
我们也送灶王了,也供祖宗了,也吃年宵饺子了,也放鞭炮了,小姨还帮母亲炒了好几样菜。买了一瓶价钱便宜的色酒。
吃年宵饺子的时候,母亲在桌上多摆了一只小盘,一双筷子。
我说“妈,多了一个人的。”
母亲说“不多,那是你爸爸的。你爸爸已经好几年没和全家在一起过春节了,就当这个春节是他和我们一起过的吧!”
小姨看了母亲一眼,就斟满了两盅酒,一盅递给母亲,另一盅双手端起,对母亲郑郑重重地说“大姐,你替我大姐夫喝这一盅,大姐夫,我敬你一盅了!”说罢,一口喝干。顷刻,脸红得桃花似的。
母亲也一口喝干……
春节一过,天气渐渐暖了。转眼到了四月份,我们的日子不好过了。与我们一家共同生活的,除了小姨,还有一个无法计数的庞大家族——臭虫家族。它们是靠喝我们的血繁衍子孙后代的。我和弟弟妹妹被咬得夜夜在炕上翻滚,身上被咬起了一排排一片片的大疙瘩。小妹被咬得夜夜哭闹难眠。我苦中寻乐,编了个谜让小姨猜日落西山黑了天,红孩妖精上了山,有心想吃唐僧肉,猪八戒的耙子挠得欢。
小姨显然是猜着了的,但并不说破。只像个医生似的,用棉花团蘸着盐水,给弟弟妹妹们擦身上的疙瘩。小姨叹了口气,对母亲说“大姐呀,孩子们被咬得太可怜了,得想个法子呀!”母亲用心疼的目光望着我们,说“想了许多法子,就是治不住啊!”第二天,小姨托病没去上班。母亲走后,小姨对我说“跟我去,去办点事儿。”我也不多问,就跟小姨离家了。小姨先领我到储蓄所,从她的存折上取钱。储蓄员奇怪地说“昨天刚存,今天就取!”小姨说“有急用。”“二十元都取了?”“都取了。”接着小姨又领我去租了一辆手推车,然后我推着车跟她到了杂货市场上,买了两个草垫子。
回到家里之后,她又亲自到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