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党委办公室。
曹铁强一下子伏在桌上,额头抵着桌面,双拳不停地狠狠地擂着桌子。不久,一声才伴随着他的哭声爆发出来。“我……我为什么不早一天明明确确地告诉她……我……是爱她的……”这句话像是从他破裂了的心灵迸发出来的,带着心灵伤口的血。
老政委这才真正理解,知识青年连长的悲痛,远比自己预想的要巨大得多!可是,他却找不出一句话来安慰这年轻人,让这年轻人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吧!
他走出了党委办公室,站立在门外。泪水这时才从他眼中淌出来,溢满了脸上深深的皱纹中。见两名团委的干部远远朝他走来,他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
“政委,你派人找过我们?”他们走到他跟前,低声问,表示出他们以往对他的尊敬并未丧失的样子。他问“你们的返城手续办理完了?”“办完了!”他们仍然低声回答,就像他所问的是某件工作。他眯起眼睛,注视了他们一会儿,极平静地说“既然你们的返城手续办完了,那么,我现在就有理由宣布,解除你们共青团组织者的一切职务。”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以为政委派人把他们找来,就是为了当面向他们宣布这一点。他们缓缓转过身,各自怀着复杂的心情要离去。“等一下。”政委叫住他们。老政委又说“我以团党委的名义命令你们,在正式移交共青团组织工作之前,批准工程连上海知识青年裴晓芸为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团员。”两位共青团的干部又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点点头。“我的话还没完。”当他们第二次要离去时,老政委又把他们叫住了,接着说“所有本连队团支部已经通过的知识青年的入团志愿书,我都要求你们在移交工作之前,全部批准,并代他们办理好组织关系,交给他们本人,不许有任何差错!”
……
办理完了最后一道返城手续的知青们,有些一拿到档案和准迁卡,就迫不及待地赶回连队去了。他们需要筹划种种返城的准备。更多的人没有回到连队去,仍留在团部,他们要等待开欢送会,因为这是老政委说过的。他们并不希望为他们召开多么隆重多么有场面的欢送会,他们只是希望在离开北大荒之前,有人能够代表北大荒对他们说些什么。他们每个人都很想通过一种仪式,哪怕是最简单的仪式,集体向北大荒告别。有没有这样的仪式,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无所谓的。
此时此刻,他们对北大荒是怀着一种由衷的留恋之情的。或者换一种说法,他们是对他们的青春,对他们当年的热情,对他们付出的汗水和劳动,对他们已经永远逝去的一段最可宝贵的生命,怀着由衷的留恋之情。
留恋,但却要离开,多么矛盾啊!但这是时代的矛盾在一代人身上、思想上和心理上的折射。谁不能客观分析我们过去了的那个时代的矛盾,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便无法理解他们将要离开北大荒时的复杂心情,无法理解他们对北大荒那种眷眷的留恋。
除了工程连的少数几个人之外,他们都还不知道,就在昨天夜里,有两个知识青年长眠了……
九点整,团部的广播喇叭传出了集合号声。各个连队,在礼堂外的广场上排好了队列。
礼堂的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他们一进入礼堂,都惊诧得呆住了。首先映入他们眼中的,是一条横幅挽幛——知识青年刘迈克、裴晓芸千古!老政委臂戴黑纱,肃穆地站立在舞台上。他望着大家,用流溢着感情的目光望着大家,许久才开口说道“兵团战士们,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们了!我相信,今后,在许多年内,在许多场合,这个称呼,将被你们自己,也被别人,多次提到。这是值得你们感到自豪的称呼,也是值得和你们没有共同经历的同代人、下几代人充满敬意的称呼。虽然,你们就要离开北大荒了,生产建设兵团的历史,结束了,但开发和建设边疆的业绩并没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