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弟弟的眼睛呆望着哥哥,一只手,一颗一颗地解开了军大衣的衣扣。肥大的军大衣,从弟弟瘦而窄的肩头落到地上。弟弟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样子,棉袄面和棉花差不多烧光了,穿在身上的不过是破棉袄里子。裤子,膝盖以上烧得和棉袄一样,一条包皮电线穿着裤里,勉强将棉裤吊在皮带上……
小瓦匠怔住了。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弟弟那双瞪着哥哥的眼睛,渐渐充满了委屈的泪水。
军务股长不知何时停止办公,从台上走下来,走到了弟弟身边。他捡起军大衣,拍去灰土,轻轻披在弟弟肩上,说“这是马团长的大衣吧?”
弟弟点了一下头,嘟哝“他命令我穿的。”
“快穿好,别冻着。”军务股长的手搭在弟弟肩上,目光却责备地看着当哥哥的。
小瓦匠走到弟弟跟前,像给小孩子穿衣服一样,将军大衣穿好在弟弟身上,替弟弟扣上了纽扣。
“跟我来,我现在就给你办理手续。”股长拉住弟弟的一只手,和弟弟一块走上了舞台……
党委办公室里,政委孙国泰背对着曹铁强和郑亚茹,用极低极沉重的语调说“你们可以走了……”
隔夜之间,他苍老了那么多!两眼网满了血丝,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加深了。
悲痛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挤压着他那颗在战争年代、在艰苦的农垦创业时期,锻炼得非常刚强的退伍老战士的心。
有不少人为开发和建设北大荒献出了生命。这些人的名字有的他还铭记着,有的他已经忘却了。将身躯埋葬在北大荒土地上的知识青年,也绝不只两个。但昨夜两个知识青年的死,在他心灵中造成的却是一种混合着负罪感的悲痛。
他们死了。一个上海姑娘和一个哈尔滨市的小伙子。一个三十一岁。一个二十五岁。一个,还没有结婚,没有来得及成为妻子,甚至也许——还没有来得及爱过。他这样猜想。另一个,撇下了年轻的妻子,和妻子腹中还没有出世的儿子,也许是女儿。一个,刚被连队团支部讨论通过为共青团员不久。但不知为什么,团里还没有正式批准下来。这些共青团团委的干部们!在他们看来,批准一个共青团员,似乎比批准一位中央委员还要严格!而另一个,迫切要求加入党组织而生前并没有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却仅仅是由于他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对于像刘迈克这样的知识青年的入党问题,审查要严,考验要久。”
一句话使工程连党支部三次呈送到团里的发展党员的报告,都被团组织股长长久地压了下来……对于当年的团警卫排长,他的成见是那么深!在今天以前是那么难以改变……
对于他们的死,谁来承担责任呢?是暴风雪?还是昨夜的混乱?是团长马崇汉?还是他们的连长和指导员?或者是……他自己。作为政委,他觉得自己有推卸不掉的责任。责任……即使每一个活着的人都愿意承担什么责任,甚至处罚,他们……也还是丧失了生命。
一个死得……悲惨,一个死得……。一个死得……英烈,一个死得……神圣。一个的死,换得了可见的代价;一个的死,升华了兵团战士的称号……
曹铁强和郑亚茹一齐走进党委办公室,便一言未发。刘迈克和裴晓芸的死,使他的心由悲痛而麻木了。是郑亚茹回答了政委提出的一切问题。政委问一句,她回答一句。
郑亚茹见政委不再问什么,缓慢地站起身,朝外面走。她走到门口,站住了,忽然扑在门框上,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老政委走到她身边,低声说“坚强些。”郑亚茹突然扑到曹铁强跟前,双膝跪地,痛哭着说“我有罪啊!会议的内容是我泄露的,混乱是我造成的。刘迈克的死,是我造成的。裴晓芸的死,也是我造成的!我……我没有指定人换她的岗……我……”她突然跳起来,疯了一般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