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宿舍是一栋房子,中间被过道分隔开。这时女知青们也都来了,询问刚才发生的事。
有人问、有人答的时候,裴晓芸挤到曹铁强跟前,神色慌张地说“不好了!马团长给团部警卫排打电话,说咱们工程连的男知青聚众闹事,要警卫排立刻派三十个人来,还说,还说……”
曹铁强迫问“还说什么?”“还说……全副武装,一级战斗准备……”“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夜里看麦场,刚才经过连部门口。”身材瘦弱娇小的裴晓芸,替男知青们担惊受怕得瑟瑟发抖。
沉默。
各种表情在一张张脸上变化着,每个人都预感到面临着威胁。“你们……快躲起来吧!”裴晓芸比谁都焦急不安。所有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在排长曹铁强身上,那些目光是复杂的。“躲?”他被这个字激怒了。这个字从一个姑娘嘴里说出来,而且分明是主要针对他说的,他觉得当众受辱。
“听着。”他对全排战士说,“事态是我扩大的,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可以预先把我捆起来,等警卫排的人到了,将功赎罪!”
言词刚烈,语气豪壮。这番话,是从小说里读到过的,还是看了什么电影印象太深记住了,连自己也闹不清楚。
大家被感动了。由感动而敬佩,由敬佩而义愤,由义愤而激发起一种类似“同仇敌忾”的情绪。这种情绪抵消了年轻人们本来就易于丧失的理智。而丧失理智有时是件痛快的事。
“排长你说的算什么话?!把我们都看得胆小如鼠吗?!”“警卫排有什么了不起?比这严重的事件我们经历得多了!”“与其在这儿瞎嚷嚷,等着警卫排的人来,像抓犯人似的一个个把我们抓走,莫如跟他们大干一场!”“对!咱们去打他们的埋伏。”于是,在“文攻武卫”中培养起来的盲目英雄主义的驱使下,他们匆匆穿好衣服,拥出了大宿舍,各人找到可以当作武器的物件,集合起来,向村外而去。女知青们也不肯错过这一表现英雄主义的机会,纷纷跟了去。只有几个没有去,她们赶紧跑向连长和指导员那儿报信。离连队十几里远的山坡下,他们埋伏在公路两旁的小树林中。不久,一辆卡车从山路上缓驶下来,工程连的战士齐声呐喊,冲出树林,包围了卡车。车下,铁锨钢叉,横握竖举;棍棒锄头,左右相逼。车上,警卫排的枪口,也指向了工程连的战士们,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关头,有人策马从山上飞奔而下。来人是老政委孙国泰。马头几乎碰上了车头。他才猛勒马嚼,勒得那马竖起前蹄,打了个立桩。
“给我把枪都放下,妈妈的!”他两眼闪亮,样子十分可怕。警卫排的枪纷纷挎到肩上去了,但有人还不服气,说“我们是奉团长的命令……”
“现在命令你们的是我政委孙国泰!谁再啰嗦,我叫他就地挺尸在这里!”老政委从腰间嗖地拔出了枪,用枪筒在卡车驾驶室的铁顶上砸了一下,向司机喝道“你给老子把车开回团部去!”
司机乖乖地掉转车头,卡车顺原路开回去了。老政委长长地吁了口气,跳下马,扫视着工程连的战士们,问“谁带的头?”“我。”曹铁强低声回答。老政委走到他跟前,目光死死地盯在他脸上,又问“你是谁?”“工程连男知青排排长。”声音更低了。啪!一记耳光打在他左脸上,他的手刚捂住左脸,右脸又挨了一记耳光!
又有人骑马从连队的方向赶到这里,跳下马,双膝跪在雪地上,说出一句震动人心的话“你们都是离家千里的孩子,你们要互相动武,就先打死我!”
是指导员,当地剿匪战斗中立过一等功的英雄……
铁锨钢叉,木棍锄头,从一双双手中落地。一片哭声惊扰了林中的宿鸟。政委孙国泰一迈进工程连连部,就指着团长马崇汉大吼“马崇汉!老子毙了你!”……
这件事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