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与朱熹的理学、陆九渊的心学鼎足而立,只是在宋元之际断裂,以至于无人传承,没落了下来。
嘉靖时,首辅张璁是温州永嘉人,当时他就曾为复兴事功学而努力。只是大明自立朝以来,朝廷上下都是以程朱理学的理念来治理国家,虽然受到阳明心学的冲击,甚至此时的首辅徐阶、次辅李春芳都为心学门徒,但大体上还是理学占据上风。至于事功之学,则更无多少人谈起,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这个学说。
张敬修自然是知道永嘉之学,他对其中一些主张也很是认同,但他真正接受的乃是后世的科学,不仅仅是自然科学,还有哲学社会科学,这些儒家学说只不过是要’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罢了。
于是,张敬修答道“吾确实推崇永嘉之学,不过’黑猫白猫,能抓耗子的就是好猫’,只要能助于国富民强,皆为我学,便是工匠之道,吾亦有所躬行涉略。总而言之,在下所学,乃是事功之实学。而天下之事,无不在事功之中。”
“君平此言太过功利了,难道为事成,便要不择手段吗?”
“不错,圣人子弟如此重利轻义,实不为儒者所为。”
翰林们对张敬修这等功利之言都是不太认同,这简直就是完全不谈道德义理,只论事功啊。
同样有理学大家之称的沈鲤皱眉问道“不知君平所言’实’字何解?”
张敬修环视了同僚们一眼,朗声答道“实者,实事求是也、躬行实践也、实干兴邦也。我辈读书人,读书治学、入仕为官,当以行为重、致知力行、行而后知,当经世致用,应做到大者以治天下,小者以为民用,凡不切于民用,一概痛绝之!”
这时,周子义不屑道“张修撰错了。张修撰说天下之事皆在事功之中,那么此将仁德至于何处呢?没有仁德为轨,又事得是什么功?张修撰岂不闻内圣而外王乎?内圣而外王,方可有所为而为。陈龙川叶心水尚掩饰以王霸并用,义利双行之语,将性理与事功并举,怎么到了张修撰口中只剩下了事功?此与法家何异?张修撰如此重利轻义之言,实为邪说。”
内圣外王是理学治国的纲目,通俗来讲,内圣就是修身养德,要求人做一个有德性的人;外王就是齐家、治国、平天下。
而“内圣”是“外王”的前提和基础,“外王”是“内圣”的自然延伸和必然结果。“修己”自然能“治人”,“治人”必先“修己”。治理国家,内圣之学为本,外王之道为末,这也是理学者的普遍看法。
千年来,从原始儒学到汉代的政治儒学,再到宋明理学,儒学的诠释也在变,但万变不离其宗,始终在’内圣外王’的框架里运思,始终未有大的突破。
不仅如此,后世的儒者反而越走越回去,出现了重文轻武、内圣强外王弱的局面。
张敬修对这所谓的“内圣而外王”颇不以为然,为政者道德固然极其重要,但若是能带领国家强盛、百姓富裕,就是道德上有些瑕疵又何妨?相反,若是当政者人品极好,却无治国之能,将天下治得大乱,这于国于民又有何益?当然,于国而言,自是德才兼备者为先。
思及此,张敬修大声道“周编修此言真是可笑,外王何必先内圣?重利便是不义吗?事功之中自有仁德,又何需将事功与仁德一分为二?譬如,我若为一县之父母官,使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仓廪富足,这难道就不是大仁德吗?反之,我若空有仁德之名,嘴上大谈仁德,却无功业利于民者,又岂真称得上仁德者乎?周编修听我一言事功者,利人利己,是为功;仁德者,爱人爱己,是为仁德,故而事功在其中,仁德亦在其中。”
“君平此以功见德、以事功修身之言,发人深省,若是君平能专心学文,将其发扬,足可开宗立派啊。”检讨厅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众人望去,见来人正是掌院学士诸大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