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约觉着,中医科的人在业务上似乎有一种莫名的自卑,是否因为自己的缘故他不知道。他们与自己似乎是在刻意保持距离,营造睽隔,医院里的人事和念书那会儿真是大不一样。同学间的关系单纯,知根知底,鲜有利益冲突,容易相处,而那同事间免不了要夹杂些功利和杂念,千丝百藤的缠绕不清,盘根错节的难有头绪。他被那灰色的处境所包围,不过现在这种灰色正在逐渐退色,同事间的关系虽算不得融洽,但至少从表面看去是那种正常的同事关系。这之中,王副院长在背后当了绝好的推手,他的治院举措也起了相当作用,但倪潇儒自身的作用也不可小觑。他与人交往随和得体,从不非议别人,因而很有亲和力。在这所医院,他的学历虽然最高,但却没有一丝高人一等的神情,认为学历高并不意味医技就一定好,特别是在从医的初期。他尊重人,即便是那三位整日呆坐的老朽郎中,他也能用谦和的口气与他们聊几句业务上的事,当然多半是礼节性的。而对那三位茫然陪坐在侧的小徒弟,偶尔也会和他们幽默一下。面对袁胖的热心,他一时无法摆脱,心里虽是烦透了,但也只能礼貌应对,袁胖那些说三道四的话,他从来都不当一回事。他了解人的方法是依靠自己的交往观察,因为从别人的口中所得出的判断往往会走调变样。
中医科的那个黄萍,起先对王大林的做派还只是一种看热闹的心态轻,心想那个叫倪潇儒的人还未到,你却给他这样费力的张罗,他不过是个中医,而且还是个连独立处方权都还没有的中医!王大林一面拔高他,一面却对自己指桑骂槐,当众贬抑自己,着实可气!要知道,她还从没当众受过这样的羞辱!因而对王大林心怀怨恨,总想着能寻机狠狠地蜇他一下来解气,可是想来想去,一时还奈何不得他。她料想,这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既是校友又同为科班,以后肯定会依仗科班背景而轻薄我们这些人。由此便株连上了倪潇儒,对他也无端的生出偏见来,可此时她连对方是啥模样还没一个谱呢!这个她不管,人说爱屋及乌,如今她是“恨屋及乌”。拿你王大林没办法,那就拿你的小学弟来垫背,让他天天来打小报告烦你!及至那一日她见倪潇儒是个如此英俊儒雅的人时,真是吃惊不小,凭心而论,她心里一时还真难生出个不满来。不过再一想,什么儒雅也好,科班也好,他们总归是一伙的。因而当倪潇儒主动礼貌招呼时,她回敬的却是傲慢的一瞥。倪潇儒对此也不作它想,你不温我不热,各做各的!中医科的地方本来就大,各坐各的位置,如不是有意寻隙,或不是刻意热情,互相间其实少有交集,完全可以相安无事。只是两人偶尔迎头相遇,四目相抵,黄萍昂首过道中间,投过轻蔑的眼神。见此光景,倪潇儒只有往旁闪避。让他想不通的是,自己初来乍到,没有得罪之处,何必如此,真是莫名其妙!虽然如此想,但始终抱着能让则让,能退则退,只求大家平安。他极不愿意弄出什么无聊的事情来,让人笑话,给王院长平添麻烦。桐城六尺巷不就是因为“让他三尺又何妨”给让出来的!黄萍虽有心滋事,但却寻隙不着,因而也只好暂且作罢。
稍过了一段时间后,有意无意,必然或然的交往不可避免,他身上那种并非刻意流露的优雅礼貌和敬业执着,让人不禁会油然产生一种好感来。她对倪潇儒的看法由此改变,由冷转热,由恶意转向友善,开始主动和他交往。时间的推移和交往的渐频,倪潇儒的吸引力不可阻挡地在日益放大,黄萍毕竟是个还未出阁的女孩子,甚至在她的潜意识中萌生出一种莫名的遐想,那遐想与现实总是不停地交替呈现在她的脑中,她的思绪和感情整日地遨游在那浪漫美妙的虚拟世界里。这段时间,她的脾性似乎也一下变了,温顺了许多,由冷艳孤傲转为热情灿烂。她渴望着和倪潇儒的交情能像热带雨林植物那样快速生长。倪潇儒和医院里所有的人都客客气气,尽管之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