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宅见到吴三桂的时候,吴三桂正在亲自监督幼孙吴世珵背诵诗文。在吴三桂的安静注视之下,尚还只有八九岁的吴世珵用稚嫩童声大声背诵道:“……臣园中有榆,其上有蝉。蝉方奋翼悲鸣,欲饮清露,不知螳螂之在后,曲其颈,欲攫而食之也。螳螂方欲食蝉,而不知黄雀在后,举其颈,欲啄而食之也。黄雀方欲食螳螂,不知童子挟弹丸在榆下,迎而欲弹之。童子方欲弹黄雀,不知前有深坑,后有掘株也……”见到这一幕,吴应熊与吴世霖父子二人虽然已经分别成为蓟辽总督与山海关总兵,但依然是态度恭敬的垂手站在一旁,静静等待吴三桂的事情告一段落。很快的,吴世珵已经把这篇《韩诗外传》卷十背诵完毕,然后吴三桂也终于把目光转向了吴应熊与吴世霖二人。大概是因为缺少了名为“权力”的精力药剂,吴三桂虽然要比周尚景与郑芝龙稍小几岁,但他的模样还要更为苍老一些,不仅是身型佝偻、黝黑脸上遍布皱褶,精力也是大为不济,就像是一个寿数将尽的老农,唯有一双老眼依旧闪烁着精芒。打量了吴应熊父子二人一眼之后,吴三桂有气无力的问道:“听说,赵阁臣那边来了信使,说是赵阁臣途径辽东镇西路胡家庄之际,撞见了辽东边军肆意残害百姓的事情,所以就生了一场重病?”吴应熊立刻点头答道:“正是如此。”吴三桂的老脸似笑非笑,道:“赵阁臣生了重病之后,还特意派出信使向咱们吴家通报,当真是有心了……你怎么看?”吴应熊轻声答道:“依我的看法,赵俊臣有枭雄之姿,绝不会因为撞见几具尸体就被吓出一场大病,应该是赵俊臣的一个布局,想要趁机敲打辽东边镇一番。”听到吴应熊的说法,吴三桂当即是眉头一皱,训斥道:“赵阁臣也是你能直呼其名的?人家虽然年轻,但他不仅是朝廷阁老、手握大权,还拥有陕甘三边的赫赫军功,足以名垂青史,现在更是代表朝廷中枢巡视辽东……而你,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蓟辽总督罢了,若你不是吴家之人,甚至就连这个有名无实的位置也轮不上,你又有何资格对赵阁臣直呼其名?切记,今后无论是公开场合还是私下议论,都应该对赵阁臣抱有敬意!”吴应熊见到吴三桂的训斥,立刻是垂头认错,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较之赵阁臣只是虚长几岁罢了,成就则是远远不如,自然是应该报以敬意,刚才是儿子自大唐突了!”吴三桂轻轻点头,老脸上又闪过了一丝羡慕,道:“不过,你的想法并没有错!赵俊臣的所作所为,被许多人认为是当世英雄,也有许多人认为是枭雄之风……但这个世界上,无论是想要当英雄、还是想要当枭雄,都要有机遇才行……为父虽然戎马一生、功勋无数,但最终只能带着咱们吴家困据在这山海关内,就是因为没有机遇啊。”说到这里,吴三桂又面现疑惑,喃喃道:“但有一件事,让我有些奇怪……赵阁臣一贯以来的行事作风,我也曾详细了解过,此人一向是善用阴谋与欺瞒之术、喜欢打对手一个猝不及防,他当初在陕甘三边的时候就是这般做法,在朝廷中枢的时候也大多是这般做法……但这一次,赵阁臣把自己的重病消息到处宣扬,就相当于通告天下、摆明了自己要与辽东镇为敌,却不似他一贯以来的手段风格,反而像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之道,当真是令人费解。”听到吴三桂的这般说法,吴应熊与吴世霖皆是一愣,却是经过了吴三桂的提醒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这般异常。吴应熊同样是面现疑惑,道:“若非是父亲的提醒,儿子恐怕也察觉不到此处蹊跷!当初赵阁臣途径咱们山海关的时候,他大概是担心陛下猜忌,并没有与咱们吴家有过任何接触,咱们也出于相同考虑,只当是没发现赵阁臣的途径之事……与此同时,也正是考虑到赵阁臣一向是行事隐蔽,所以咱们还刻意帮着赵阁臣隐瞒了行踪,就是希望赵阁臣能打何宇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赵阁臣竟是作风大变、闹了这么一出,确实是好生奇怪。”吴三桂思索片刻后,依然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