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尊卑贵贱,然为人父母者,对子女的疼爱却多是如出一辙的。
诸官学行将结束暑休之际,非但皇帝刘彻想着给自家儿子做顿好吃的,大农少卿苏媛亦是这般打算的,虽是公务繁忙,今日却是忙里偷闲,暮鼓刚是敲响,便即离开府衙,急匆匆的登车,回了自家邸第。
七月末,昼长夜短,酉时仍是骄阳似火的大白天。
苏媛刚入得赵府正门,便隐隐察觉出某种甚是压抑的气氛,她曾任羽林医官,又曾在长秋詹事府任事,懂得如何察言观色,看着下人们的躲闪畏缩的神情作态,必是有事发生了。
因着久居上位,她早已练就了遇事不慌的沉稳心性,只是微微颦眉,缓缓行过中庭的廊道,往正堂去了。
刚拐过回廊,她突是驻足止步,两道柳叶弯眉微微扬起,面色颇是沉凝。
偌大的进院,不见半个下人,唯有女儿赵婉正跪在正堂门外,不断用帛巾擦拭着眼角,却又不闻哭声,显是犟驴脾气又犯了,每当她受了责罚,觉得着实委屈时,便是宁可默默落泪,也不会哭出声来讨饶的。
换了平日,苏媛或许会因疼惜她而心生不忍,然此时却没这心思,盖因她深悉自家夫君赵立的脾性,若非女儿闯下大祸,他顶多用板子责打几下,出言训斥几句,反是在怒极之时,他不会说半句话,处置手段却更为狠辣。
右中郎将不言不语时,甚为残酷无情,这是郎署将士多年来总结出的真知灼见,各府署的不少官员也是对他的冷脸犯怵的。
现下看这情形,只怕夫君此时已然怒极,否则出身羽林卫的他,是鲜少会让人下跪的,包括自家女儿,盖因皇帝陛下最是不喜动不动就下跪之人,虎贲羽林皆是陛下的嫡系军伍,故而深受其影响,见到主帅都只拜而不跪。
女儿出世后,夫君对她宠溺得紧,每每她胡闹闯祸,夫君的责罚也是雷声大雨点小,更遑论让她罚跪。
念及至此,苏媛心里咯噔一下,料想女儿此番怕是真的闯下大祸了。
苏媛深深吸了口气,继续缓步前行。
赵婉正自黯然神伤,闻得身后熟悉的脚步声,便即扭头去瞧,通红的杏眼泛着浓浓的委屈,自是想向阿母寻求安慰的。
岂料苏媛硬是瞧都没瞧她,颓自行过她的身侧,入了正堂,脚步没半点迟疑停顿,这便是所谓视而不见了。
赵婉惊诧愕然之余,更觉委屈,今日的事本就不是她的错,怎的阿父竟如此不讲理,怎的阿母亦是如此?
想着此处,她更是悲从中来,本是绿豆大的泪珠子霎时变得如黄豆大小,不断被长长的睫毛刷出眼眶,簌簌往下落,滴落在地上,碎做无数瓣。
正堂内,正襟危坐的赵立冷冷的看着门外无声哭泣的女儿,对着迈步入内的苏媛微是点头示意,却仍是不发一语。
“她闯下甚么祸事?”
苏媛举步近前,出言问道,非是因心疼女儿而厉声质问,却是因担忧而急切询问,父母对子女的好,子女未必能真正领会到的。
赵立如万年坚冰般的冷俊脸庞终是露出些许神情,既有无奈,亦蕴着丝丝愧疚,女不教,父之过,也是他平日忙于公务,太过忽视对女儿的管束,才让她养着这般肆意妄为的脾性。
之所以要责罚她,非是全因随扈禁卫踹倒了贤王的嫡长女,此事或许错不在她,羽林军候也只是尽忠职守,反是翁主刘征臣举止孟浪,说难听的,也算自作自受的。
赵立真正恼火的,却是今日在宫宴上,他拉下脸面探听到的,自家女儿平日的诸多顽劣举动。
他将桌案上的一本厚实册簿递给行至身侧的苏媛,让她阅看。
苏媛忙是接过,也不落座,颇是急切的翻阅着那册簿,愈是往下看,脸色便愈发沉凝,黑得都要往外渗出墨汁了。
她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