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查镇国公府,先前本就是夏廷贞在负责筹划,是以此番蔡锦之事,从起初开始,夏廷贞便也是知情的。
至于并不知详具的纪修——在庆明帝眼中,同是当年之事的经历者,此等事也无需刻意瞒着对方。
他疑心镇国公府,对外尚需粉饰一二,但唯独在这两名大臣面前,全无半点必要。
见李吉将信笺捧至夏廷贞面前,纪修的眼神微动了动。
蔡锦这个名字,近来他也颇为耳熟。
许多事情,他虽未曾参与,但稍一思量,便也能清楚地猜到其中内情了。
只是见夏廷贞将那信看罢,便交与了李吉,而皇上只等着夏廷贞开口,纪修心底难免还是有些不快。
“这几个消息,虽看似隐秘不为人知,但却都称不上是什么紧要之事,故而臣倒觉得,暂时也说明不了蔡锦是否已真正取得了镇国公府中人的信任。”夏廷贞半垂着眼睛讲道。
庆明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蔡锦谨慎,也不会无端便去过早地探问什么过于紧要的秘密。”
这信上是近来蔡锦在镇国公府所打听到的一些消息,他已命人仔细查探过,确是对得上的。
至于是否真真正正已经取得了许家人的信任——
这句话的存在,本就是不切实际的。
蔡锦是他送去的,许家上下若当真会对她彻底改观、完全尽信,那不是说笑话呢么?——笑话恐怕都不敢这么说。
可她的任务也从来都不是要取得许家所有人的信任。
她只需接近许昀一人,借着许昀来寻找适当的机会,暗中去查探那件事情的真假。
夏廷贞听懂了庆明帝话中之意,遂道“皇上所言亦在理。”
“故而,朕打算将此事交待下去了。”庆明帝拿手指缓缓叩了叩那封信笺。
夏廷贞自然知道“此事”是何事。
便是纪修,也心知肚明。
先皇当年驾崩之时,对传位于当今陛下之事竟是表现的毫无犹疑,这与他们起初的预想多多少少有些出入。当然,或许是先皇眼见京中局面如此,燕王征战未归,不想逆大势而为——
可这传位传得终究是太痛快了。
痛快到叫人心生疑虑。
故而,这些年来陛下一直在暗查当年旧事。
只是他近年来远远不比夏廷贞得陛下那般重用信任,故而他亦不知是不是当真查出了什么蛛丝马迹,还是单单只是年复一年疑心被放大——
但陛下总归是查到镇国公府头上了。
且现下此举,就差要将疑心镇国公府给摆到明面上去了!
纪修看一眼未有多言的夏廷贞,到底没有憋着“陛下,微臣以为将如此大事,单单交给一个女子,委实不够妥当。”
“哦?”庆明帝抬眼看向他,并不见不悦之色。
纪修便往下说道“微臣虽未经手此事,然而先前外面那些传言臣也有所耳闻,据说此前许昀对此女多有防备排斥,现下突然改了态度,即便称得上情有可原,可也未必当真就没有其它蹊跷在——”
话及此处,稍一停顿,复才道“说不定这正是镇国公府表现出来的假象。”
夏廷贞面上无波,心底却冷笑出声。
这么蠢的话,也就只有他纪修能说得出口了。
当然,之所以说他蠢,并非是指这话不可信。
而是这等摆在明面上的可能,他真当皇上会想不到,竟还需要他这个头脑清醒的‘聪明人’来提醒?
不过,纪修唯一的优点也就是够蠢了。
若非如此,恐怕还不足以活到今日——也正因是够蠢,先前才会叫他大意待之,竟叫对方有机可乘,设下那样一个局,生生夺走了他一个儿子,又害得他险些失了大半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