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酒,他的面容有些微红。
井月的酒量的确不行,他在苏水镜的面前,是一个活的很真实的人,他很久没有在别人面前卸下过伪装,说一些自己不该说的话……但是在她的面前,他可以。
什么话都可以说。
什么事情都可以分享。
唯独……不能暴露自己的修为。
以及有关《大衍秘典》的秘辛。
这是他无论多么迷恋当前的现状,都不会去触碰的底线。
苏水镜凝视着自己手中的瓷盏,她按住瓷盏缓缓向前推进,推到了井月的面前。
井月怔怔看着女子。
苏水镜伸出另外一只手,拎起那壶酒坛,咕隆咕隆一饮而尽,酒液顺延着少女雪白的脖颈,在月光之下连绵生辉,像是羊脂白玉,香气四溢。
井月的大脑一片空白。
有些微醺。
时间好像就凝固在了这一刻,月光之下,白草圃中,一张简陋的木桌,两个对视的人,少年的脑海里生出一种原生的冲动,他想伸出一只手,去触碰苏水镜那张酡红面颊。
然后一道带着酒气的,细腻柔软的声音,在自己耳旁响起。
“井月……你有没有想过,离开巨灵宗?”
这道声音,如一道雷霆。
将井月瞬间拉扯回现实之中。
他是一个活得太小心翼翼的人,任何一句敏感的话,都会让他生出警惕。
井月的面色瞬间就变了。
他看着苏水镜,声音发涩,“什么意思?”
苏水镜的眼神有些迷离,她轻笑着摇了摇头,烦闷道“没什么意思……就是问一问。”
她顿了顿,立即道“我想离开这里。”
“有时候,觉得我的父亲,是一个太过死板的人,他其实什么都看得见,但他不愿意做出改变……我曾经试过去改变他,但最后都失败了,受伤的只有我自己。”
苏水镜喝了酒,声音变得沙哑,她痛苦地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额首。
井月一下子酒醒了。
他看着这个坐在自己面前,揪着自己发丝的女孩,忽然发现,这天下间的所有少年少女,都只不过是没有长大的花朵,在魔宗之中修行的人,也会受到七情六欲的苦恼……井月不知道苏水镜经历了什么。
但是他可以想象到。
像苏长澈这样的父亲,宽以待人,必定严以待己。
越是亲近的人,反而会受到最多的伤害……在魔宗之中,几乎找不到像苏水镜这样心思澄澈的人,井月虽然没有去过中州,但他觉得,恐怕把这位苏大小姐扔到书院,也没什么太大的阻碍。
有时候看苏水镜,哪像是魔宗女子?
简直一位小活菩萨。
她爹是一位大活菩萨,小恩小惠记得明白,大是大非却拎不清。
“他很好,但也很不好……我其实劝过他的,离开巨灵宗。”
苏水镜的胸膛一阵起伏,道“离开——南疆。”
然后是长久的无力。
她抬起头来,仰靠在木椅上,望着穹顶的孤月,缓缓道“我娘死的很早,这么多年,都是父女相依为命,他的境界那么高,天下哪里去不得……因为巨灵宗主当年的恩惠,他执意要留在这里,可是这里是南疆啊,虎狼环伺,他哪里能改变整个宗门?”
井月心底一恸。
苏长澈执掌巨灵宗之后,要守住蜉蝣山,然后彻清门脉……其实他也想带着宗门离开南疆,只不过与顾全看到的远方不一样。
想离开南疆,绝不是投奔东境的韩约。
而是把自身“魔宗”的标签洗去,不再让中州的权贵者,生出厌恶的心态。
顾侯“昏睡”之后,苏长澈开始下令,不许滥杀无辜,不许私杀耕牛,要护住宗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