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弦月踏入房间之前,二妮做过无数种猜测,奚落,抢亲,横刀夺爱,这些她都想到过,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罗弦月竟然会丢出一个孩子,使得崔亚卿大脑瞬间空白。
再刻骨铭心的爱情,都会被岁月冲淡,起于懵懂,止于蹉跎,化为指缝溜走的流沙。
可如果两人孕育了孩子,性质完全不同,血脉亲情会成为割不断的一条丝线,紧紧将两人拴在一起,爱,或者不爱,都要不可避免地围绕孩子来规划生活,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罗弦月静静地望着对面的准新娘,看着她从手足无措变为惶惶不安,出奇地沉默,房间里压抑的气氛,跟外面的嬉闹声形成鲜明对比,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崔亚卿感觉天旋地转,胸口沉闷,将束缚在脖颈下面的衣服向前拉开,大口喘着粗气,“你说的是假如,还是真的……”
罗弦月从朴实无华的包里掏出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递到二妮眼前,“这是我的儿子,叫做赵燕雀,你看看,跟赵凤声小时候像吗?”
崔亚卿伸长脖子,目不转睛盯着手机中的男孩,苹果脸,长相清秀,遗传了母亲肤色和脸型基因,但是眉目中的英挺和忧郁气质,简直跟赵凤声小时候一模一样。孩子还未完全发育好,五官或许等长大后才会定型,但气质这东西,每个人都大不相同,除非是亲父子,否则哪能如此接近?
崔亚卿先是目光呆滞,接着眼圈发红,最后万千怨气变成委屈的泪水,喷薄而出,再也没力气支撑孱弱的身体,趴在床上嚎啕大哭。
二妮不傻,既然罗弦月在结婚前一天,才赶到武云市,选择把真相大白于天下,肯定存在其特殊目的性。为了抢走赵凤声,还是为了逼迫自己放手,结局都是一样,好不容易盼来的婚姻,很可能会付之一炬。
这泪水中有委屈,有不甘,有愤恨,有埋怨。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如果你想发泄的话,可以打我,也可以骂我,这件事赵凤声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所以不要去记恨他,我只是从一个母亲的角度考虑,为我的孩子将来着想。”罗弦月收回手机,抿起发干的嘴唇。
崔亚卿哭的撕心裂肺,任谁都会动容。
罗弦月没有继续说话,安静地等待她发泄情绪,直到五分钟之后,哭声减小,罗弦月递过去一叠纸巾,轻声道“赵凤声依旧是你的,我不会去抢。”
二妮猛然抬头,红肿的双眼透露出询问信号。
“早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的爷爷就给我讲过他的故事。他是一名老兵,到了抗美援朝那年,服从组织命令去了朝鲜。他说那会很苦,零下30多度的低温,吃,吃不饱,穿,穿不暖,在武器装备极度落后的情况下,血战长津湖,血战三所里,拼了出‘万岁军’的名号,打出了国人的铁骨铮铮!但战争凭借的不仅仅是一腔血勇,敌人靠着领先于世界科技的坦克飞机,不断向我爷爷的部队发出疯狂进攻。”
“他所在的是炮兵连,本来属于后方部队,但是在那次上甘岭战役的时候,经过敌军一次大规模轰炸,全连伤亡惨重,仅剩十几人。那会的老连长被炸成了血葫芦,拒绝了我爷爷他们救助,仍然坚持躺在大炮旁边,说咱们是步兵的根,是步兵的魂,只要咱们的炮声不灭,前方的战友们就能得到火力支援。可如果咱们倒下了,丢掉炮弹,前方的战友们等于失去了精神支柱,跟敌人拼刺刀都没了精气神。”
“老连长重伤不下火线,蹲在大炮旁边,亲自给战友们输送炮弹。敌人察觉以后,又派来了第二波轰炸队伍,整个炮兵连几乎全军覆没,只留下老连长和我爷爷,据我爷爷所说,他被老连长紧紧搂在怀里,被埋在土里好几尺深,幸免于难。后来才知道,老连长的耳朵在当时就被震破了耳膜,连他孙子喊他一声爷爷,也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