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为何,但她挺喜欢这姑娘。
睨了一眼周遭自诩舞文弄墨的酸腐鬼们呆痴的目光,杏绾探手又取过桌上的一张张诗笺。
“几声繁华几曲歌,累世孤身披山河。”
“飞雪含露,天灯长明,再叹别离一场。”
“锦绣楼中长情谊,白驹过隙忆满楼。”
她红唇轻启,婉转低吟,笑过赞过也叹过,最后又将目光转到明泉落笔处“浮光弄憔悴,夜长莫奈何。”
明泉手下顿了顿,转过头朝她展颜一笑“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南方鬼帝,也是个爱诗之鬼。”
大概是她暴力美人的名号这般多年传的太远,除了极乐之宴这样的场合,杏绾甚少能有这样与众鬼同乐,轻松而惬意的时刻,她微微发怔,面颊有些泛红“我么?我不行的。”
明泉笑了笑“姐姐谦虚了,我这里有一首诗,多年前写下三句,第四句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满意的,此番若能有幸得姐姐续上一句,那便不往明泉在这阴冥行走一遭了。”
她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张花笺,捧到杏绾面前。
谁说做鬼帝的就得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了?那般多年地府讨生活,范无救那里杀人杀鬼杀妖精的本事学了不少,这吟诗作对写文章的才能却是半点没修,杏绾心头发虚,满背冷汗涔涔的接过花笺。
杏绾凝眸望去,边走边念“顽花未解春风情,冷月穷冬三世梦。倚梅逐露香魂去”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挨到范无救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袖“嗯倚梅逐露香魂去”
范无救果然睁开眼睛,却目光发直,从杏绾手上抽走那诗笺,扫了两眼“我有没有叫你平时有空多读几本书?”
杏绾低了头,噘嘴“没有。”
确实没有。
本来就没有。
于范无救面前,乖巧如杏绾也会有那么一些不妥协的时候。
范无救斜眼瞪她,坐起身,发了一会儿呆,又看着朝他们走过来的明泉,忽然问道“阴间待了多少年?”
或许是前头填的那句词的缘故,明泉此刻待他也没有那么抵触了,想了想便道“十五年。”
“一直在极乐城?”
“一直在极乐城。”
范无救看着她,眉头微微皱着,说不清是什么表情,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将那诗笺交还到她手上。
明泉接过“玄君难道不”
“此生不痴负此生。”
明泉的话被打断了,她没反应过来,愣了一愣后低头扫了眼那诗笺,喃喃道“倚梅逐露香魂去,此生不痴负此生”
杏绾眨了眨眼,看着坐在桌上怎么看怎么不成体统的范无救,颠覆的五体投地。
范无救接完那一句,便揉了揉眼睛,跳下桌面,朝门外行去。
满堂鬼差见状连忙起身跟上,却在此时,那爱好诗词的姑娘急急出声“玄君留步!”
杏绾心头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范无救转身,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明泉抿了抿唇,似乎也不知是要说些什么,只是焦急“你”
范无救又转过身,继续朝门外走。
“你一定有一段故事!”
姑娘大声朝他背影喊着,这莫名其妙的话脱口而出,也不是存了什么叫他留下或者听故事的心思,只是满心满眼好像就只剩这么一句话,不吐不快。
她没有什么显赫的来头,阳间小世里教书先生的女儿,一生平淡无忧。死后十五载,机缘巧合,也算体验极乐,自然,也是听说过这位玄君的恶名,却从来未曾惧过,究竟为何?
她不知。反正极乐城里鬼魂万千,她这样隐隐一身,又何须去在意那些遥远不可及的大人物。
只是极乐宴开,万鬼来贺,她小小一间长春馆,写写诗,填填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