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安三年(公元399年),十一月,东晋,吴兴郡,北府军大营。
已是初冬,这是一座严整而浩大的军营,连营十余里,四万北府将士,分据其间,一队队持槊重甲的战士,在营中来回巡逻着,而各个校场之上,更是操练时的喊杀之声震天动地,高昂的气势,一如每个战士眼中那熊熊的火焰一样,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战意方厉!
中军帅帐前,飘摇着一面高高的“刘”字大旗,一身精钢锁甲的刘裕,站在大旗前的一座哨楼之上,目光投向了远远的南方,若有所思。
一阵脚步声从哨楼后的木梯上响起,伴随着刘敬宣的大嗓门“喂,寄奴,父帅已经二通鼓了,你怎么还没进来?难不成,想吃军棍吗?”
刘裕没有回头,仍然看着远方,喃喃地说道“我还没有想好,如果没有想好,那军议之上不能随便说话,再让我想想,还有一刻钟呢。”
刘敬宣那小山一样庞大的身躯,来到了刘裕的身边,笑道“有啥好想的,干就完了呗。谢琰所部已经在前面五天了,兵锋直指山阴,也没有遇到大规模的抵抗,若不是父帅不想跟他起冲突,特意在这里停留,我们这会儿也应该看到钱塘江啦。现在父帅擂鼓聚将,就是要分配分路进军的任务呢,不用你多说什么。”
刘裕摇了摇头“你不觉得,这次顺利得过头了吗?天师道起兵,旬日之内,八郡齐陷,其部众有数十万之多,可是我们出兵半个月来,竟然没有遭遇一次敌军大规模的部队,千人以上的战斗都没有一次,你真不认为有问题?”
刘敬宣哈哈一笑“这还能有什么问题?贼军不是不知道我们北府军的厉害,他们一时偷袭可以,但要跟我们北府大军打正面,那是没这个实力的,无非是用出老招数,走为上,带着抢来的财宝,逃到海岛,或者是遁入山林,以躲避我们的攻击罢了。”
刘裕勾了勾嘴角“要是贼人只有几千,那下海入山没有问题,可这回他们有数十万部众啊,几乎整个吴地的百姓,都举家投靠了这些妖贼,他们也在各郡置了那些吴地土豪为刺史,郡守。这些吴地土豪们可是在这里有家有业,做不到拍拍屁股就下海上山的。”
刘敬宣的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他们隐藏了实力,准备打伏击?可是谢将军和我们都是有数万精兵啊,他们有这个实力吃得下?”
刘裕正色道“所以你父帅用兵非常谨慎,他不是不想跟谢将军争功才拖在后面,而是要相互配合行事,我们现在驻在吴兴这里,可以确保建康后方的粮道辎重不失,即使是谢将军遇到伏击,我们也可以随时支援接应,这样的配置,基本上是无懈可击,立于不败之地。妖贼对这里地形熟悉,人心又向着他们,所以我们切不可分兵,必须聚成一团才行。”
刘敬宣叹了口气“恐怕没这么容易吧,谢将军所部听说现在已经分兵到各个庄园去收复地盘,安置那些逃难回归的庄客佃户了,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重新去寻找那些田契地约。”
“他们这样做,我们军中不少将校也想效仿,毕竟,吴地富庶,远远比我们所在的江北广陵要发达,这一路之上,看着那些高宅大院,将士们都直流口水呢,现在这里有这么多无主之地,空荡庄园,就象让老鼠看到了大米一样,急死大家啦。”
刘裕摇了摇头“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现在的北府军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你父帅招了太多盗匪散兵出身的家伙,他们战斗已经不是为了灭胡,而是为了在战后劫掠,发家,你是军法官,这几天都斩了二十多个私掠民间的军士,若是真的纵兵去抢,只怕我们北府军,就会沦为一支彻底的强盗部队了。”
说到这里,刘裕一指远方,说道“吴地的百姓,抬着头等着的是王师,是来救他们的朝廷军队,不是等来一帮比天师道更残忍的强盗。这次军议,我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