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河蒲中学的饭菜难以下咽,学生们经常饿着肚子打馒头仗。
后来学生们就喜欢上了生吃,吃一切生能吃的东西。
校园四周有不少农田,饱满的蚕豆,半熟的向日葵,甘甜多汁的蔓菁,都是他们爱不释手的美食。
他们出去偷食,一般分为游击战和大规模的正面作战。
所谓游击战,就是在晚饭后,晚自习前,太阳刚落山,天微微黑,学生们三三两两溜出校园,溜到农田边,装作散步、赏景或者背课文,看看四下无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撇一坨向日葵,或揪起两个蔓菁,塞进衣服里面。
相比打游击,学生们更喜欢大规模的正面作战。
每个饥饿难耐无法入眠的夜晚,在侦察到邬友为和值周老师睡熟后,他们呼朋引伴,穿戴整齐,踏着月色,翻出校墙,在田野里饱餐一顿,再偷偷地溜回宿舍睡觉。
赵小禹虽然带了肉酱,可是都给了陈慧;虽然带着糖烙饼,但他向来大方,都分给舍友们了,况且他爱热闹,偷食这么有意思的集体活动自然少不了他。
相比来说,何锐平和宋玉柱更热衷于此。
尤其是何锐平,甚至学会了吃生鸡蛋,而且上了瘾,他经常到附近农户的鸡窝里偷鸡蛋,偷到后,磕破壳,哧溜一声,当场下了肚。
春暖花开的一个晚上,何锐平偷了一颗生鸡蛋回到宿舍,还没来得及吃,门外就传来了暴躁的敲门声,同时邬友为的声音响起:“开门开门,快开门!”
何锐平身手敏捷,三下五除二脱掉衣裤,藏好鸡蛋,哧溜一下钻进被窝里。
有人下床开了门,一道手电的强光把两张铺中间的通道照得通明,接着两个男人走进来。
一个自然是河蒲中学的生活指导老师,56班的班主任邬友为。
另一个大家不认识,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头发乱乱的,满脸全是汗,身体一耸一耸地在喘着气,仿佛刚进行完一场马拉松长跑。
邬友为咚咚地踢着床沿把全宿舍的人都叫起来,让他们排成两溜站在地上,让那个大叔辨认。
邬友为的手电从每个学生的脸上扫过,每扫过一张脸,都要停一下,大叔便过去辨认一番,然后摇摇头,说声“不是”,再去辨认下一张脸。
大叔在何锐平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还凑近何锐平的嘴边闻了一阵,但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不是。
邬友为说:“你看仔细了,他们3号宿舍的人是最不老实的!”
大叔说:“看仔细了,不是他。”
邬友为说:“那我们再去下一个宿舍。”
大叔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快算了,大半夜的,因为一颗鸡蛋把娃娃们折腾起来不合适。我当时只是气,现在气消了。一颗鸡蛋也不值几个钱,主要是这颗鸡蛋正在孵儿子呢,应该一两天就出壳了。”
邬友为和大叔离开后,何锐平从被窝里拿出那颗鸡蛋,得意地说:“明天到锅炉房煮熟,吃毛蛋!”
但他的这个愿望没实现,因为第二天早晨起来,何锐平发现那颗鸡蛋找不见了。
他把床铺翻了个遍,最后只找到几块蛋壳的碎片,开始他以为是宋玉柱吃了,骂宋玉柱禽兽不如,连生肉都吃。
宋玉柱不承认。
正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大家听到一阵叽叽的叫声。
赵小禹眼尖,指着一个地方喊道:“鸡儿子,鸡儿子——”
大家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在床铺的被褥中间站着一只比鸡蛋大不了多少的小鸡,正瑟瑟发抖地望着人们,不时地发出几声叽叽叫。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那只鸡蛋在何锐平的被窝里完成了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