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对于起卧坐立都有着非常明确的礼法规定,做不到就是有辱斯文,走路风风火火,都会被视为行为放浪、不稳重,不堪大任,在主少国疑的时候,但凡是有点不守规矩的地方,都会引来李太后的严厉训斥,少年天子不听,李太后就带着少年天子到宗庙里哭。
太后哭,少年天子也哭。
朱翊钧就是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所有人都要他稳重,当然这也是必须的,因为十二章衮服上那么多的零碎,走路走不稳,就会碰的叮当响。
所以在外面,他都尽量让自己保持一个天子该有的风度,翩翩有礼,但到了全楚会馆,朱翊钧就会变得有点吊儿郎当,怎么舒服怎么来。
在熊廷弼看来,到了全楚会馆,陛下会更像是个人,也更加生动,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更像是师兄,而不是天子,更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机器。
“先生,外喀尔喀七部的虏酋,阿巴岱汗的儿子来到了大明,礼部的意思是,达成贸易协定后,就不让他面圣了,大司马曾省吾的意见是相同的。”朱翊钧啃着青苹果,虽然酸,但也不算太难吃,毕竟是亲自种出来的。
买点羊毛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至于收为家犬,礼部和兵部的意见都是不赞同。
当大明的狗,也不是想当就能当的。
“礼部也就算了,素来保守,兵部有点怪,按理说,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外喀尔喀七部等着内附,但兵部对这件事并不是很热衷。”张居正也坐在太师椅上,靠背往后一放,找了個舒适的姿势,开口说道。
朱翊钧想了想,眼睛珠子一转,看向了熊廷弼说道:“熊大,你说大司马为什么不肯趁着这个机会,把外喀尔喀七部收入囊中?”
“大司马有大司马的顾虑,自然是因为现在让其内附也是有名无实。”熊廷弼看着文昌阁书房里挂着的巨大堪舆图说道:“外喀尔喀在漠北,隔着大漠,没有驰道,就是令其内附,也无法实土郡县。”
“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精算之风,统治成本实在是太高了,大明每年要往漠北输送多少利益,才能保证人心向背?绥远有矿,这便是互利互惠之事,但漠北只有矿。”
“其三,就是征伐困难,大明京营悍勇无比,但长途跋涉至漠北,就有战败的风险,强如徐达依旧在塞北折戟沉沙,还是谨慎一些好。”
历史上的熊廷弼考中了武举人后,又自学考了进士,大明考的可是八股文,是四书五经,熊廷弼能自学考中,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天才了,而现在熊廷弼有了名师,还不用顾虑生活,不必放牛,有阔气的皇帝在,熊廷弼衣食无忧。
显然熊廷弼的天分,在精心培养下,已经逐渐展现了出来。
政治、经济、军事三个方面综合考虑,无论如何,此时让外喀尔喀七部内附,都不是个好的选择。
“嗯,你说的很好,但大司马主要考虑是设置一个对照组。”朱翊钧笑着说道。
熊廷弼眉头一皱,疑惑的说道:“对照组?”
朱翊钧点头说道:“对照组就是当下大明皇家格物院研究万物无穷之理的一个办法,只有一个是变量,进而观察这个变量带来的影响,所以,大司马的想法是,绥远王化越成功,原来的胡人就会忘记当初为何王化,为何要选择这条路。”
“但留下了外喀尔喀七部,就是那个对照组了,为了不让所有人忘记,当初为何要出发。”
熊廷弼听完,叹为观止的说道:“大司马,还真的是个读书人啊。”
熊廷弼逐渐意识到,他之前敬仰的那些廷臣们,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读书人一体两面的矛盾性,得到了进一步的体现。
“没人会嫌弃自己的地盘大,就连狗都不会,狗四处撒尿划拉地盘,别的狗闯进来,都会狂吠不止。”朱翊钧吐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