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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东西太脏了,肯定感染,拿开水煮一煮消消毒。”
孟连副呆了呆,他好像忘了学校里的那些知识了,他茫然的看着夏天,拼了命去想曾经,但……
那些记忆,好像离自己隔了几辈子一样。
许久后,孟连副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夏天看着在水里泡着的绷带,许久后才说“一样的。”
一样的卑贱。
孟连副明白夏天口中的“一样的”是什么意思,他笑了起来,说“对,一样的,迟早会一样的。”
孟连副这时候才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拐杖”——他所在的新编师由名字可以看出很多东西,这要是他不熟悉绝大多数士兵的缘由,他看着年轻的面庞,问“多大了?”
“20。”
“和那时候我差不多啊。”孟连副感慨一声,然后说“你怎么不和他们一样叫我?”
在夏天出现在那个连队后,所有人叫连长的时候都喊“连座”或者“长官”,因为连长的官威很重,但对孟连副,所有人只会喊“烦了”。
即便刚开始喊“长官”,但到了后面,都喊“烦了”。
因为孟连副叫孟烦了,且没有官威。
“我喊过。”
“你个狗鈤的,我以为他们死光了,再没人这么喊我了。”孟连副狂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开始惨嚎,涕泪一起出来,一百零六个伙计啊,熟悉的、不熟悉的,全特么躺在了哪里,没有人收尸,没有人给他们竖碑——因为败了,因为小鬼子顶多找农民挖个坑,把他们横七竖八的堆在坑里,盖上土就完事了。
一群生命,卑微的挣扎了几十年,年轻的、壮的还是老弱的,全都堆在一起,不分彼此的化作了肥料。
夏天没有孟连副那样的感情,只是,他觉得很冷,刺头心扉、洞彻骨髓的冷,昏迷的他被孟副连拖走的时候,没有看到遍布的尸体,但他记得上战场时候的人山人海,记得那群人在上战场对胜利的渴盼,
而现在,只剩下两个可怜虫在漫无目的的活着。
……
兵过如匪——当拿着枪的士兵不能被喂饱肚子后,他们就不得不变成土匪去填饱肚子,为了当地的治安,军队不得不建立一个约束溃兵的收容站,来收容潮水一般的溃兵。
一路上,搀扶着孟连副的夏天,沿途在镇子、县城中见到了一个又一个的收容站,但得到的回答都是满了,然后为漫无目的的溃兵指明方向,打发叫花子似的给一丁点可以填肚子的食物,让他们去下一个收容站——一次次的指路,一次次麻木的前进,终于,在二十天后,一个叫做禅达的小镇上建立的收容站,收容了这两个溃兵。
沿路二十天,我见过很多的溃兵,甚至和很多的溃兵结伴而行,但我们之间,并没有报团取暖的友谊,只有掠夺和可怜巴巴的相互依仗,但在到达了禅达后,这一切都变了。
禅达是一个小镇,并不大的小镇已经遭到了溃兵的一波波洗礼,变得更加赤贫了。
为了约束这些溃兵,长官们不得不将一条巷子化为军事区,将所有的溃兵集中在军事区内——不过用处并不大,因为巷口两端的哨兵依然由溃兵担任,而溃兵们,又怎么可能相互约束起来?
夏天搀扶着孟连副,步入了脏、乱、差、臭的巷子,然后在一间间屋子中询问能不能搭个伙,最后被一个愁眉苦脸的老爷子领到了一间臭烘烘的院子里。
“林长官,这有两个人,加咱们这了。”老爷子进门后就朝一个眉清目秀的军官喊话,之所以能看出对方是军官,是因为对方还穿着校官服——让人心惊胆寒的少校军衔挂着,但少校嗯嗯的开口后,夏天搀扶的孟连副立即又恢复了平常那种满不在乎的姿势。
从一个大学生活生生变成了溃兵又变成了老溃兵油子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