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常凯申正在睡觉这并不确切。他没有睡。他刚接到破译中心的报告:共党女谍报员的密码和从延安收到的密码相同。因此,常凯申推测,共党上海的间谍头目在寻找新的联络他或者认为他的报务人员在空袭中丧生,或者已觉察到他们出了问题。但常凯申一直不愿去考虑电台以及与吴四宝直线联系的电话筒上那些令人伤脑筋的指纹。但他越是不愿想,这些伤脑筋的指纹就越妨碍他对问题的思考。在二十年来的警察生涯中他养成了一种特殊的习性:他首先倾听自己的心声,自己的直觉,然后才对事实进行分析,检验自己的直觉。他很少失误:无论是在之前的政府供职期间镇压学生游行的时候,还是他反戈倒向汪未经,关押重庆政府官员的时侯。他在执行詹国强的所有任务和后来倾向于汪未经时,他的感觉也从未使他上当受骗过。他知道,有些人未必会忘记与李广元有关的任务。这意味着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且是在上层。但发生了什么事,在什么时候发生的,常凯申却不得而知。所以他指派手下到李广元那儿去演出一场假戏。如果第二天李广元来找他,并向他报告手下的言行,他可以放心地结束调查,把材料锁进保险柜,束之高阁。假如李广元同意手下的建议,他便可以公开摊牌,去找上面,根据自己手下人员的调查材料,向他报告案情。
“这样”他继续思考着,“好吧,等到派出去的人回来,便可见分晓了。现在该考虑一下共党‘女钢琴师’的一事。看来,在她的上级领导开始通过延安寻找联系的时候,我们可以采用自己的方法来对付这个女人,而不是李广元那种劝人为善的谈话方式。她不可能只是她领导手中的工具。她应该知道某些内情。实际上她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已经没有时间了。延安发来的密码索引可能也记在她的脑子里。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还没有完全考虑好,门便开了,进来的是李广元。他架着血流满面的队长,后者双手反剪,手腕上锁着一副镀铬的手铐。
常凯申注意到自己的助手惊慌失色地站在门口,便说:“李队长,您疯啦?”
“我没有疯,”李广元答道,嫌恶地把队长往沙发上一扔“或许是他疯了。要不然他就是个叛徒”
“水,”队长勉强张开嘴唇,“给点水”
“给他水,”常凯申说道,“出了什么事?给我解释清楚”
“让他先给您把一切解释清楚,”李广元说,“我好用书面形式把所有情况写清楚”
他给队长喝了水,然后把玻璃杯放到托盘上的长颈玻璃瓶旁边。
“您回去把您认为该写的都写下来,”常凯申吩咐道。“您什么时候能写好?”
“写得简短十分钟就够。要详细的话明天写好”
“为什么明天?”
“因为今天我有急事必须办完。再说,早了他的神志还没有清醒过来。可以走了吗?”
“好,请便”常凯申答道。
李广元走后,常凯申打开手下手腕上的手铐,若有所思地走到放着玻璃杯的小桌旁。他小心翼翼地用两个手指拿起杯子,对着亮光看了看.上面明显地留下了李广元的指纹。他是还没有来得及检查的指纹中的一个。与其说是怀疑李广元,不如说是按自己的习惯,查它个水落石出。常凯申把秘书叫来,吩咐说:
“取下这杯子上的指纹。要是我睡了,不要叫醒我。我想,这事并不十分着急”
指纹鉴定材料使常凯申大吃一惊。李广元在杯子上留下的指纹和电话筒上的指纹相同,而且最可怕的是,和电台上发现的指纹完全一致。
李广元驾驶着自己的“雷诺”风驰电掣般地向郊外开去。脸色苍白的老师一声不响地坐在他身旁。李广元打开收音机,拨到电台,正播放年轻女歌手的音乐。她的嗓音低沉有力,歌词简单而通俗。
“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