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亦重自惕矣……娄东之湄,惕若山阴,庶几不负门墙乎?
如果历史不变,日后张采还是会去山阴当面向刘宗周请教半月有余。
不过如今刘宗周思想大进,高屋建瓴,不但与旧日相去千里,亦远超当世,已经到了令张采惊慌恐惧的程度。
这一下,两人之间连最基本的和平交流都做不到了。
心学即使在后世都被颇多推崇。 虽然其基础为唯心主义观点,但心学的一个好处就是不禁士人思维发散,触类旁通,旁征博引,使得心学在进步性上非常可观。 不像理学,尤其是张溥、张采等人所提倡的理学,基本上都是在开历史倒车。 面对刘宗周的夸赞,张采并无任何喜色。 短短交谈,让他看到的,是一个通透豁达的大宗师。 换成旁人,此来南京,面对龙潭虎穴必定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可刘宗周却淡然自若,不悲不喜,显然已经到了万物圆融的至高境界。 这样的人,真是他们能够战胜的吗? 张采之后,又有许多南京当地士人上前相见。 左梦庚在一旁观察到,陈子龙、夏允彝竟然和宋徵舆、李雯分处而立,竟不似往日亲密。 “左将军,实在对不住。学生聆听念台公微言大义,本想拿来和同道分享。未曾想,哎……” 从码头离开时,陈子龙找了个机会,诚挚向左梦庚道歉。 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 左梦庚倒不是很在意,看着迤逦热闹的人群,轻声道:“即使没有今日,该来的总会来。” 陈子龙和夏允彝不明所以,纷纷看过来。 左梦庚觉得他们两个还有救,便多教了一些。 “你们以为这是学术之争?这其实是利益之争,不容退缩的。张溥、张采等人表面倡导实学,可你们仔细想想,他们真有什么实践之举吗?不过是旧书本里找文字、暖阁里面做文章,何曾真正地关心过民生疾苦?他们所谓的实学,也不过是扣理学的字眼罢了。怎么像老师提倡的那样,投身到具体的生产生活当中去?” 陈子龙、夏允彝备受冲击,但头脑也清明起来。 要说对张采的了解,他们显然比左梦庚更甚。 可回想起和张采交往以来,这位文坛新贵可不正如左梦庚所说的那般,除了煌煌大言之外,还真的没有什么实践之举。 再联想到自己等人,除了和所谓的志同道合者往来交游、诗词唱附,同样也没有任何利于民生、天下之举,两人不禁心生惭愧。 钱谦益虽然来迎接众人,但今日作为地主的,却不是他。 “魏国公世子已经在东园设宴,款待众位。南京官场同道俱赴其会,咱们品酒论道,不失雅量。” 钱谦益把事儿说了,也让刘宗周、左梦庚等人明白了,背后的势力是谁。 想想也是,张采等人即使影响力再大,最多也就是和刘宗周书信往来,打打嘴炮而已。 这般设下论坛,当众论道,没有大人物支持是不可能做到的。 左梦庚嘴角噙笑,暗自思量。 看来这一次是江南的勋贵地主阶级,感受到了危机,发动的一次反扑啊。 而只要这一次赢了,将会对江南传统固有的势力造成沉重的打击。 日后在江南开创思想新局面,将有着无尽的益处。 想到这些,他的目光搜寻周围。 春日的南京城,一如往日繁华。夫子庙的香火里,传来的是腐朽的之乎者也声。 匆匆走过的行人,感受不到一丁点的教化,圣人的微言大义并不比肚子更加重要。 四周回馈的目光,让他十分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