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迁移过来的百姓,四十岁的“老年人”与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就是不一样。
具体不一样在哪里有点说不上来,但就是有这种感觉,微妙的神情、语气以及时不时表露出来的内心想法,都表明新一代河北年轻人没他们的父辈那么桀骜不驯了。
这不是坏事。
伊丽河谷周边情势复杂,危机重重。移民过于恭顺固然不好,但像魏博、成德、幽州上一代那乌烟瘴气、谁都不服的鸟样,却也是不行的。
如今折中一下,刚刚好。
“拔汗那的战事可能要渐渐平息了。”邵嗣武接过府兵递来的温酒,饮了一口后放下,发出了一声满足的赞叹。
众人面露微笑。
赵王这个样子,颇合他们胃口。
粗犷、豪迈、不拘小节,出征时与将士们一口锅里搅食吃,没有半分金枝玉叶的娇贵。
想想也是,伊丽河谷凛冽如刀的寒风,雕琢出来的就该是这般豪迈雄壮的汉子,而不是文气柔弱的措大。
“那边平息之后,北边压力就大了。”邵嗣武说道。
“要打突厥人了么?”有人问道。
“我看哪,最先遭殃的另有其人。”又有人说道。
“公驼王?”府兵们你瞅瞅我,我看看你,然后都发出几声嗤笑。
邵嗣武也笑了起来。
公驼王那熊样,没人瞧得起啊。
“昨日殿下不是说,朝廷与波斯人议和了么?他们不敢再擅动刀兵了吧?”笑完之后,有人问道。
“议和是议和,但不能掉以轻心。”邵嗣武的目光落在外面无边无际的雪原之上,道:“这些土地,春暖花开之后,草长莺飞。牧人们畅快放牧,农人们愉悦种地,这般富足的土地,在整个西域都很少见到,波斯人能轻易放弃?”
众人都有些惊讶。这波斯人难道还真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议和完了后还敢再毁约打上门来?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管波斯人怎么想的,咱们要做好准备。”邵嗣武说道:“今年歇了一年,太平无事,感觉如何?”
“难得空下来,我把宅子、柴房、马厩、羊圈都修了一遍。”有人说道:“婆娘高兴坏了,说有些活都拖了一年多了。”
“我把牛圈清理了一遍。铲出来的粪土覆到了果园里,还带着部曲新辟了七八亩菜畦,种了黄芽菜、芜菁、胡萝卜。”
“我与人合力挖了一口井,以后吃水不用跑那么远了。”
“我上山打猎了,得了几件好皮子,去城里换了一匹马。以后出征,我也有三匹马了。”
“我……”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说着,都高兴了起来,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这就是生活。
生活不仅有打打杀杀,也有日常琐事。而琐事中蕴含的烟火气,让这些陆续成家了的人分外迷恋、满足。
邵嗣武也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从府兵们话语、表情,可以很容易得出判断:他创立的这个仅仅只有八个县的小政权,已经初步站稳了脚跟。
人有了归属感,便不再是孤魂野鬼,无论走多远,最终还是会回到让他魂牵梦绕的地方。
当年秦宗权的部队,声势浩大,不可一世,但他们有归属感么?没有。
多的是强征入伍的蔡贼,无论多么凶悍,无论蹂躏了多少地方,他们都是无根之萍,四处流浪,四处破坏,溃灭是迟早的事情。
府兵们有家有业,有奴隶部曲,便有了韧性,经得起失败。
伊丽河谷还有很多新来的少年,无论是让他们当府兵,还是募兵,都要尽快安顿下来,成家立业,那样才会真正扎下根来,成为伊丽人,而不是抢一把富贵就回家的过客。
今年一整年的沉淀是非常有效果的,无论对他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