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兄远在晋阳,竟不能共食',遂令少府制熊皮衣一件,千里送来晋阳。」
「衣甚好,我甚爱之。」李克用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怔忡。裴冠悄悄观察他的脸色。
他很清楚,李克用不会信他说的那些加工过的话。但他的情绪依然受到了触动,可见其人心防已破,不再是多年前那个心志坚忍的李晋王了。
李袭吉、冯道、李嗣昭等人也不言语。
在场的多是人精,哪个不懂人情世故?即便是李落落、李存勖这两个年岁较轻之人,也能分辨出许多东西。
但有些东西,心里明白就行。人是需要台阶的,即便自己骗自己。
「昔年华岳寺结义,王重荣也在。他最先走,现在.....」李克用又叹了口气,手紧紧握住酒杯,微微颤抖。
「大王!」「阿爷!」众人纷纷起身。
李克用松开手,酒洒得到处都是。他仰头看着天,一双大雁呱呱飞过。
曾几何时,他能挽开强弓,轻松射落天上的大雁。那时候的他,身体里充满了旺盛的生机,四肢百骸流淌着强大的力量,披上重甲,人马具装,破入敌阵,肆意砍杀,挡者披靡。
俱往矣!
李克用低下头,即便极力抑制,依然落下了两滴浑浊的眼泪。昨夜他梦到史敬思了。
上源驿之变,作为沙陀安庆部都督的史敬思力战断后,壮烈战死。史敬思满脸是血,问他是否「壮志未酬」,他无言以对。
壮志?这辈子的壮志是什么?李克用有些迷茫,好像也没什么清晰的志向。
只想着称霸一方,让朝廷不要多管他的事,令其他节度使对他臣服、歌颂、赞美,再杀掉朱温这个贼子。
如今朱温已死,唐廷已经没了,各路节度使也如雨打风吹散,一个个消逝在了岁月之中。
还有什么壮志?还来得及施展什么壮志?李克用很迷茫。
迷茫之中,又有一种说不清楚的难过和悲伤,仿佛他错过了什么要紧的东西一般。这一辈子,就要这样过去了?一事无成?
想到此节,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此时他不为唐廷难过,不为上源驿死去的亲兵亲将难过,他是为自己难过。
场中一时间静得可怕。每个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默默等待着。
良久之后,李克用终于抬起了头来,嘶哑着声音问道:「夏兵出镇冀,成德独木难支,覆亡难以避免。真定城破之后,不知义弟又要攻伐何处?」
「圣人有言,契丹狼子野心,阿保机背信弃义,此取死之道也。」裴冠说道:「攻灭成德之后,但集结大军,讨平契丹。若俘获阿保机,便将其执送晋阳,交由义兄处置。」
裴冠当然不会蠢到说下一个目标就是河东。
攻灭契丹,本来也是在计划之内的。阿保机背信弃义什么的,指的是当年晋军、契丹联手,攻伐柔州、濡源、仙游宫之事,阿保机中途撤退,摆了晋军一道。说实话,李克用未必有多在意这事,裴冠这么说,也就是个由头罢了。
「讨平契丹之后呢?「李克用追问道。
他果然没有在意阿保机。到这个份上,他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了。「驱契丹、渤海俘众,马踏江淮,扫平南方群雄。」裴冠回道。
「然后呢?」李克用似乎听得出神了,继续追问。
「还要收复安西故地。」裴冠说道:「圣人有言,他有很多志向,想要尽可能完成。他现在什么都不怕,只怕被拖住了脚步,最后没时间了。」
李克用下意识摸
向了腰间,直到摸了一个空,才回过神来,他今天穿的是便服,没有佩戴弓梢。
弓,已经很久没用了。刀,已经很久没摸了。
最近一段时间,甚至都没能想起这些东西,直到方才听到裴冠那句「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