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指挥使储慎平立刻到馆外,将安福迁父子引了进来。
“罪将安福迁(安重诲)拜见陛下。”父子二人见到盘腿坐在桉几后的邵树德后,立刻拜倒在地。
“已是第二次见到安将军了。”邵树德说道。
安福迁抬起头来,双眼已有泪意,道:“陛下宽仁,罪将感激涕零。”
宽仁?邵树德叹了口气,是的,大伙的要求真的很低。不屠城、不杀降、不逼死百姓,你就已经是仁德之君。
“河北战局,你有什么看法?”邵树德问道。
“幽州已是陛下囊中之物。”安福迁回道,说罢,又用很是感慨的语气赞道:“百五十年矣,天下终于出了一位圣主,靖扫妖氛,混一宇内。罪将每每思起,真以为在做梦一样。”
妈的,谄媚之语,但怪好听的。邵树德笑了笑,问道:“你认为朕是圣主?”
安福迁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古之君王,有三达德,曰智、仁、勇,陛下沾了,故为圣君。”
“不想你还读过《中庸》。”邵树德笑道:“天下之达德,三者居其一,便可割据一方。有其二,便可问鼎之轻重。朕三者都沾一些,但又都做得不够好,离圣君还远着呢。不过,如今这世道,你真觉得有三达德傍身,便可诛除群丑么?”
“陛下不就是这样的例子么?”安福迁反问道。
邵树德失笑,对安福迁已无太多好感。同时也有些怜悯,他为了换得儿子活命,做到这地步,也不容易。
“朕曾杀你兄弟,你怎么说?”邵树德又问道。
“将军难免阵上亡。”安福迁面不改色地说道:“既然吃了武夫这碗饭,便该有阵亡的觉悟。陛下一未使诈,二未使间,阵斩俘杀,最是堂堂正正不过,罪将无话可说。”
“你最好真这么想。”邵树德说道。
安福迁低下头颅。
“李存章据守幽州,如何破之?你可有良策?”邵树德问道。
“陛下但遣兵围之即可。”安福迁说道:“李存章治幽州数年,未有建树。而今各处皆是败报,人心惶惶。昔年其镇营平,帐下兵马要么为晋阳抽走,要么已被歼灭,其所恃者,唯静塞、卢龙二军残兵罢了。此二军多为燕人,或可遣使慢慢招降,一旦有人越城来投,幽州料不能守。”
“此策不错。”邵树德赞道。
这应该是安福迁出任涿州刺史后的感悟,有实际意义。
“李落落去哪了?涿州城破,也未见得其人?”邵树德问道:“莫非跑回了幽州?”
“回陛下。”安福迁答道:“上月李存孝大掠易州,李落落便率铁林、横冲二军西进,配合义武军围杀之。但李存孝跑得太快了,李落落这会应还在易州。他帐下马匹众多,也只能去易定就食。”
邵树德点了点头,道:“朕明矣。你父子二人暂且随驾北上,待克复幽州之后,另有任用。”
“臣谢陛下隆恩。”安福迁赶忙拉着儿子一起拜道。
十二月初三,充作先锋的拱辰军率先拔营启程,圣驾继续向北。汇集了诸多土团乡夫之后,已有七八万之众,浩浩荡荡,绵延十余里。
当天抵达莫州,并在此停留三日,会见官员、豪强。没说的,还是老套路,统战!
瀛莫二州各收了一些将门、豪强子弟,使得银鞍直的总兵力已突破四千一百人。
人数多了,凝聚力和忠诚度都有所下降。
好在邵树德身边还有大量宫廷卫士,他们与夏鲁奇统率的银鞍直老兵一起,充作最里层的护卫。储慎平带着其余四千众边走边练边甄别,很多人还需要接受时间的考验,暂时是不可能接近邵圣的了。
离开莫州之后,便沿着永济渠堤岸北行——既是堤岸,也是驿道。
初六傍晚,抵达瓦子济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