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军士率先出营。辅兵们赶着大车,装载着粮食、器械、财货等各类物资,一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他们不敢举火,只能凭借着最近两个月驻扎时摸熟的山川地理,悄悄上路。
第一批人走后,便是第二批。所有人都很沉默,闷头赶路。
而这只是第一处营地。
五万大军,根本不可能只有一座营寨,事实上总共有七八处。这还算少的,有时候甚至能有十余处,完全看当地地形如何。一般人们提到的五万大军营地,其实只是主帅所处的最大一处营寨罢了。
今夜,大部分营寨都收到了撤军的命令,还有一部分与夏人犬牙交错、相隔较近的营地,则完全没有收到消息。
很显然,他们被放弃了,一如此刻正在反攻夏军营寨的那部分州兵土团。
战场,就是如此冰冷残酷。
大军默默走着,李嗣恩把马儿交给亲兵牵着,最后回望了一眼南边。
鼓声从未停歇过,杀声响彻夜空,激战仍在继续。
可怜人啊!他叹了口气。他同情那些人,但也仅此而已。人都是自私的,死道友不死贫道这种事,从古至今就没有停止上演过。
“唏律律!”马儿突然奋起扬蹄,大声嘶鸣。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
李嗣恩皱起眉头,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他似乎都能看到将士们脸上紧张的表情。
辅兵很快安抚好了马匹,大军继续前行。
李嗣恩下意识握紧了腰间的刀柄,旋又松开。
就这副紧张的模样,即便逃得了今日。明日夏人一路追杀过来,怎么抵挡?
远处又想起了马儿的嘶鸣声。
李嗣恩只是看了一眼,并未多做关注。他知道,那是双方游骑、斥候之类在交手。
游骑之间的战斗,从一开始就存在着。
他们厮杀的意义,便在于不让对方靠近己方大营窥探,因此布置是前轻后重,即越靠近本方大营,游骑越多,力量越强,反复驱赶、厮杀对方的探子,遮蔽己方的动静。
前唐太宗李世民就喜欢带着少数游骑前去查探敌方大营。
经常被人发现,然后施展神射绝技,逃出生天。这种探查,显然是失败的,因为被驱赶了,不过本人确实好好体现了一把武勇。
“休息半个时辰。”行了大半夜之后,李嗣恩看了看天色,下令道。
传令兵很快就命令下达各部,七千余名军士顿时松了一口气,纷纷席地而坐,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李嗣恩找了个高处,试图俯瞰整个原野。但天色仍然很暗,什么都看不到,这让他有些烦心。
也不知道其他部伍撤到哪里了,他轻拈着一根草茎,心神不定。
“冬冬冬……”战鼓擂响,营门洞开,大群军士鱼贯而出,至旷野之中列阵。
野外满是丢弃的兵器甲仗、车马战具。尸体随处可见,壕墙、寨墙处甚至层层叠叠,观其死因,多为箭伤。
躺在地上能动的人不多了。夜露风寒,受伤之后能生扛到现在的都是勐人。即便有,这会也一刀剁了,送你上路。
离壕墙越远,尸体越少。很明显,晋军攻营败退之后,夏军没有贸然追击。而是镇之以静,一直等到天明后才出动。
战场远处还有晋军骑兵在活动着。他们牵着马儿,手里攥着角弓,警惕地看着这边。
贼军营寨在数里之外,站在地面上看不清楚,不过臧都保在登上营中高台之后,却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营中的人好像变少了。
“有人在欲盖弥彰啊。”臧都保捋着胡须,冷笑道。
昨夜听到晋兵大举袭营,他有些惊讶,下意识判断晋人要退走了。但因为夜色浓黑,他便没有让人出击,以免为敌所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