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武夫。但实际上王氏家族很注意分寸,该给的好处一点不少,武夫们被收买得结结实实,给得太多了,也就没心思造反了。
王氏这种谨慎的家风,实源于王廷凑兵变。
昔年成德节度使田弘正将镇内财富拿来赏赐他的家人、亲信,顿时激起反对。比如田弘正的兄弟子侄在长安、洛阳高消费,每日花费二十万钱,全靠田弘正接济,成德军士不满,于是衙将王廷凑纠集武夫叛乱,杀田弘正——老实说,田弘正有些作死,挪用镇内公款给亲戚花天酒地,没有节制,不被武夫们宰了就有鬼了。
从王廷凑以后,王元逵、王绍鼎、王绍懿、王景崇到王镕,一直很注意收买武夫。权力掌握在王家手中,钱财大家一起花,王家多拿一点,武夫们的赏赐也没有太寒酸,于是一直相安无事。
王家也很注意编织关系网。镇内勇士骁将,多施恩惠,或者直接联姻,拉入高级军将行列,成为统治阶层的一员。久而久之,关系网愈发稳固,整个成德镇铁桶一般,几乎成了独立王国。
如果说魏博是军人共和国的话,那么成德有点类似君主立宪制,即王氏是成德镇的“君主”,武将们是“议员”,大家一起共治,同享富贵,故整体较为稳定,兵变很少。
但到了王镕这一代,情况出现了变化。
王景崇英年早逝,两位兄长王景胤、王景儒也很短命,近年相继去世。四弟王景?,身体也不太好,帮不上忙——身体不好,意味着当不了武夫,那就没戏了,进不了核心权力圈子,即便你是“皇亲国戚”。
直系亲属不行,那么旁系亲属呢?人是不少,但出色的真没有,这就很尴尬了。
王氏统治的根基,崩掉了一大块。
王镕此时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他还在为战事苦恼:“剪寇都在郓州血战,不幸失败,数千将士被俘,诸位都说说,此事如何处理?”
“王处直那个兔崽子,真是坑人。”张弘规大着嗓门道:“居然临阵脱逃,坑害我镇州将士,真想活剐了他。”
据马昕所言,剪寇都与义武军、晋军阵列而战,士气高昂,血战连场,夏人数次冲阵,皆铩羽而归。但关键时刻,义武军不战而逃,连累了他们,最终全军溃败,损兵近半。
梁公儒听了不置可否,进言道:“大王,而今镇内不太平,或可遣人与晋王交涉,把人接回来吧。若军士们闹起来,人心动荡,又是一桩麻烦事。”
“若晋王不许,迁怒我镇,又该如何?”王镕问道。
他是被打怕了。李克用自吃下昭义镇的邢洺磁诸州后,三番五次兴兵攻镇冀,让全镇上下烦不胜烦,最后来了个花钱买平安。
李克用这人,属实是驴脾气,王镕吃不准他是什么态度,不敢轻易做决定。
“大王,晋兵虽强,但也未必就能吃了咱们镇冀四州。”梁公儒说道:“遣使问问无妨的。”
“也好。”王镕叹了口气,道:“今藩镇侵吞,河北诸镇不复昔日荣光,欲行河朔故事,也得看外人脸色。不过还是得哄着、捧着李克用,诸君,河朔故事是咱们的立身之基,不可轻废。晋镇若在,便是打不过夏人,邵树德也会对咱们施以怀柔手段,不会一口吞下。这就有了左右逢源,夹缝里生存的机会。切记,切记。”
“河朔故事”这四个字,大概是如今魏博、成德、沧景、易定四个河北藩镇的主要追求,是全镇武夫的共识——幽州镇没被灭之前,同样如此。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都不会放弃这个核心利益。他们的一切外交、军事行动,都是依托这个核心利益来展开的。
简而言之,以河东为屏,行河朔故事,一切都是为了利益。
卢彦威其实比王镕更早得到消息,因为他又带兵抵达了德州。
“唉!藩镇相攻,朝廷不复为之辨曲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