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雨下个不停,颍水一夜涨两尺,恐非好事啊。”颍水河谷之中,小憩片刻的军士们正在闲聊。
“听老人说,每年的雨都是有数的,今年多了,明年就少。我看明年要大旱,河南日子不好过哦。”
“怕是不止河南。”
“河南若能安定下来,倒也没什么,就怕不能安定。”
“我看还定不下来呢,除非朱全忠暴毙。”
军士们的袴奴、蜀衫之上全是泥水,神色间疲惫无比,士气虽然不高,但也维持在水平之上。
这就是常年征战的部队了。他们经历过太多杀伐场,遇到过很多困难的场面,忍耐能力相对较强。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是,“牲口属性”更强一些——嗯,如果你觉得他们能吃苦,就少发赏赐的话,大可以试试。
旁边的驿道之上还在过兵,以辅兵和土团乡夫居多。
骡马喘着粗气,拖曳着沉重的车厢,跨过泥泞的驿道,一点一点向前挪去。
车厢里要么是粮食,要么是器械,要么是其他物资,比如煮饭用的陶罐、挖壕用的锹镐、扎营用的篷布绳索、修理器械用的工具磨刀石等等。这些辎重物资,战兵大爷们是不可能肩扛手挑的,而没有它们那就是所谓的“轻兵疾进”,一锤子买卖,正常来说不至于如此,那么就只能麻烦辅兵和随军夫子了——一般来说是后者。
这条路还没被太多人走过,路况还没烂到家,但依然让人望而生畏,这就造成了全军一万多人的速度慢得像蜗牛一样。
经常看到某辆马车陷入泥坑之中,然后围了一堆人,连拉带推,将马车从坑中拉起。
有时一辆车侧翻在路边,往往就会造成巨大的交通堵塞,让负责后勤的军官急得跳脚。
谁他妈出的雨中行军的主意?站出来让我等看看?
“走了,走了!”有军官一脚一滑地走了过来,挥手道。
军士们快速起身,脸上的表情很麻木。麻利地检查了身边的器械,然后快速整队,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维护良好的杀人机器。
王遇披着蓑衣,步行经过。大群亲兵跟在他身后,蓑衣上满是泥点。
王遇的脸色不是很好,但精神头很好。行走之间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跑了张归厚,就只能抓太谷关的那几千贼军。咱们定远军可要比铁林军先登上城头,让大帅给咱们发赏。”
军士们闻言大笑。
定远军征战多年,传承不断,成军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应该是攻鲁阳关,那次几乎损失了一半的战兵,元气大伤。第二大的战损应该是在收复陇右的时候,损失了三分之一的战兵。还好军队骨架还在,补充新人之后反复操练,实力渐复。
太谷关、颍阳一线的梁军兵力,如今也知道个大概了。原本有守军三千五六百人,被顺义军、河南府州兵及洛阳乡勇反复攻击,损失了一半以上。随后,落雁都十将朱汉宾又带着四千人增援过去,不知道部署在那里,但应该有相当一部分上了关城,补充战损,甚至是轮换原有的守军。
但不管怎样,也就五六千人,他这边足足一万七千余步骑压过去,再与北边的主力配合,击破贼军并不难。
而在登封县,则有经略军五千步卒留守。他们在稳固后路的同时,也在接应南北两个方向,即南方告成县的两千余经略军以及北方出轘辕关的源源不断的运输车队。
总之,整个战争机器都发动起来了,忙碌异常。
四月十三,经过三天时间的艰难跋涉,定远军主力抵达了颍阳县东数里的地方。
先锋一千战兵披甲执刃,踩着浑浊的泥水,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只凭几架临时打制的简易梯子,就登上了城头,然后驱散寥寥十余名县镇兵,打开了城门。
大军遂入城。
“军使,方才都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