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
马儿浑身是汗,巨大的肋部一张一合,浑身紧绷,拖曳着沉重的大车。
旁边是一辆断了轴的辎重车辆。
马套已经被取下,挽马被牵走。车厢歪倒在路边,辅兵们正手忙脚乱地收拾军资。
稍远点的地方,还有人在埋锅做饭。
一排排瓮置于地上,炊烟缭绕,饭香扑鼻。
偶有骑兵路过,扬起大片灰尘,路边席地而坐的军士们痛骂不已。
河面尚未结冰,浮桥已经搭建完毕,归心似箭的同州军正在大举渡河。
万把人,加上辎重,还要渡桥,一两天内是渡不完的,此时恰恰已进入到了最繁忙、最混乱的时刻。
郝振威是非常慎重的。他把仅有的千余骑兵分成两部,一部分监视华州,因为王卞有在草原上招募来的五百骑,不能给他们机会。另外一部则已经渡河北上,远远地将防线散开,将天雄军的斥候往回压。
邵贼明显加强了戒备,已经很难打探到同州那边的消息了,即便郝振威已经将大部分斥候派到了北面,极力刺探情报。
“唏律律……”有挽马不堪重负,痛苦地跪倒在地。
押运的辅兵从后面赶了上来,马夫连踢带打,但无济于事。
“换一匹……”那位辅兵军士刚要说些什么,却见西边烟尘弥漫,地面震动不已。
“哪来的骑兵?”很多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将目光投向西边。
出现在视野中的是数名疯狂打马而回的斥候。
他们浑身浴血,似是经历了一番惨烈的搏杀,人人带伤。跑着跑着,就有一骑滚落下马,再无声息。
斥候身后,是大群手持马槊的骑兵。
他们催动着马匹,速度越来越快,槊刃闪耀着寒光,如同魔神一般冲向一团散乱的渡河营地。
“结阵!”有军官策马驰来,大声下令。
席地而坐的军士又惊又怒。
将帅们干什么吃的?又防王卞,又防邵树德,防来防去,这股突然冒出来的骑兵又是谁的?难不成是朝廷的?
战马越来越近。
军官们草草找来了数百军士,结成枪阵。但更多人的长枪、甲胄都放在车驾上,毕竟行军赶路的时候你没法随身带这些玩意不是?
骑兵如洪流般奔涌而至,阻挡他们的同州长枪兵就像洪水中的一块坚石,洪水分流而过,绕过他们不打,直朝后方乱成一团的营地冲去。
夫子们一哄而散。
辅兵躲到车驾后面,寻找盾牌、长枪。
战兵们抽出弓梢,疯狂地上弓弦。
千余骑一冲而过,就像伐木一样将站着的人撂倒。
行军作战,最怕的不是死了多少人,而是乱了建制。前者还可收拢败兵复战,后者可就再无回天之力了。
西边还出现了大群步卒的身影。
他们大张着旗帜,敲响战鼓。数千人呈纵队快速行军队形,一路小跑的同时也维持着体力。
其实根本不用这么谨慎了,因为在战鼓擂响的同时,同州军这边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溃逃。
他们争抢着狭窄的浮桥渡口,不惜挥拳相向,甚至拔刀互砍。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上了浮桥,逃到对岸就安全了。但浮桥就这么大,正常通行尚且人挤人,时不时出点小事故,如今到处是失了理智的夫子、军士,几乎谈不上任何通行效率了。
有人惨叫着捂着齐根而断的手臂,不可置信地看着挥刀而向的旧日袍泽。
有人被挤下桥,不甘地扑腾在冰冷的渭水之中。
百余骑勒马回转,挥舞着马槊,赶羊似地把人往浮桥那边赶。
桥上人越来越多,情绪也越来越激动,两侧扑通声响个不停,人就像下饺子一般落入河中,很快便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