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二月,三大殿付之一炬,户部无以为继,重修遥遥无期,展才远在东南亦……”
“好了!”嘉靖帝厉喝一声,“去岁中进士,入仕途不满两年,不过七品巡按御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内阁首辅呢!”
位卑而忧大事,这是士大夫的一向秉性,徐渭立即联想到了自己那位姐夫,沈炼沈青霞。
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乱,俺答威逼京都,群臣束手,锦衣卫经历沈炼慷慨激昂,主战不贡,高声道“大臣不言,故小吏言之。”
就在徐渭准备开口的时候,嘉靖帝身边的黄锦悄悄抬起头,递了个眼神过去,微微摇头示意。
将徐渭塞进西苑,或者说将徐渭塞到嘉靖帝身边,钱渊自然是暗地里做了些准备工作的……毕竟徐渭那性子,那嘴巴,太容易得罪人,有时候恨不得拿根针把他嘴巴缝起来。
徐渭以青词得宠,不掺和到分宜、华亭之争,那在西苑之中,钱渊着重打点的只有黄锦。
黄锦不仅身居高位,司礼监掌印太监兼管东厂,更是太监中唯一能对嘉靖帝施加影响的人。
关键时刻,黄锦的眼神让徐渭停下了嘴。
还没等徐渭想个明白,嘉靖帝冷哼一声,继续道“招抚汪直,东南倭乱立歇?”
“大股倭寇断绝,小股倭寇或许还能作乱。”徐渭老老实实道“不过浙江、苏松沿海的倭乱基本能平定,展才派来的信使递话,或许小股倭寇会侵袭闽粤。”
嘉靖帝来回踱步,目光闪烁不定。
胡宗宪有可能一战功成吗?
招抚汪直会不会留下后患?
如若开海禁通商,朝中必然纷乱不堪,户部可能会大力赞同,但科道言官必然弹劾,而且内宦必然和外朝相争……想想这些事,嘉靖帝就有点头痛。
作为一个皇帝,在这种时候,绝不会去考虑钱渊本人,只会考虑朝局走向……
黄锦看看嘉靖帝脸色,笑着转头问“文长,展才此战没负伤吧?听听就吓人,几度亲自上阵……呃,皇爷,老奴是想问问小黑……”
“不是都生了一窝崽了吗?”嘉靖帝哼了声,“起来吧。”
“谢陛下。”徐渭起身道“此战钱家护卫伤亡约莫三成,展才本人倒是没负伤。”
“钱家护卫果真精锐若此?”黄锦好奇问道“好像展才每战,都以护卫为先锋。”
“东南共识,钱家护卫精锐甲于东南。”徐渭傲然如此说,又赶紧解释道“陛下,钱家护卫一共也就百来人,还是展才转浙江巡按后,才得以配甲。”
嘉靖帝嘴角微撇,挥袖道“出去吧,召内阁、兵部。”
徐渭不知所措的退出,心里没着没落的,什么明示暗示都没有,直接把自己撵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梁文、周济上京送来的不仅是两封信,更带来了钱渊的口信,首要是招抚汪直,次要是开海禁通商。
无需大张旗鼓,但需要徐渭在嘉靖帝面前过一过明路,探一探口风……这也是钱渊将徐渭塞到嘉靖帝身侧的一大目的。
虽然聪明绝顶,悟性奇高,但徐渭毕竟才入仕两年不到,这个谜团一直到晚上,遇上了钱锐才被解开。
钱锐久历宦海,翰林院里坐过冷板凳,都察院、六科都待过,甚至还做过地方官,对这些门道并不陌生。
但钱渊的心情糟透了。
“是指开海禁通商。”
“不是默许。”
“如若倭寇不起,朝中得利,自然是皆大欢喜。”
徐渭终于听懂了,“如若倭寇复燃,那展才……”
钱锐没有再说什么,对于汪直,嘉靖帝可能会认同钱渊的判断,但对于开海禁通商,如若不畅,事有反复,钱渊将会被毫不留情的扔出去。
两人在闷热的书房里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