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暮色四合。所处房间,窗明几净,布置清雅,却极为陌生。
“我这是在哪里?”头脑尚是一片混沌,黎苏哑声开口,竟有些不识自己的声音。
“你醒了?”高大的身影移到床前,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脸,黎苏莫名一惊,越来越重的防备心,让她立刻坐了起来,沉声问道“谁?”
“想不到二小姐这么快就忘了我了。”男子笑着答话,戏谑中带有一丝冷意。
镇宁王东方泽?黎苏心头一惊,先前撕心裂肺的一幕,遽然间涌入脑海,令她身躯蓦地一震,瞬间面白如纸。她立刻抬手掩住了脸,以扼止自己悲痛汹涌的情绪。
他叹了一口气,缓缓走到床边坐下,静静地看她。这个男子高大俊朗,优雅尊贵,一双漆黑如墨的深邃眼眸,光华内敛,仿佛最幽暗的世界里不息的光亮。
黎苏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向他道谢,但张了张口,却吐不出一个字。她现在不想说话,一个字都不想说。
东方泽先开口道“想不到二小姐与明玉郡主的感情如此深厚,竟不分彼此。明玉郡主的母妃去世,你悲痛欲绝,直至昏厥……本王觉得,即便明玉郡主再世,亲眼见到王妃撒手人寰,其悲痛之情,怕也不过如此。”
他一双黑眸,深沉地注视着她,话里似乎另有深意。
黎苏心中一震,立刻强迫自己抬头看他。从遇到他开始,他对她的身份,一直都有怀疑,未曾轻信。而他的态度,也是时而强硬,时而放任,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朝野皆言,静安王易怒,怒必有伤;镇宁王善谋,谋必有成。看来所言不虚。这人的心思的确让人难以捉摸,她不能掉以轻心。
收敛住心中的伤痛,黎苏轻声地回道“我十三岁丧母,能与明玉郡主相识,是我的福气。郡主与我交浅言深,她的母亲,就如同我自己的母亲。”
缓缓说着,不留痕迹地扫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眸深如潭,根本什么都看不出来,不由微微蹙眉,垂眸又道“母亲对我,就好比摄政王妃对明玉郡主一般,坚信不疑、疼爱入骨的。方才在摄政王府,亲眼见到王妃痛失爱女,让我想起三年前母亲离世的一幕……所以,一时悲痛难抑,才那般失态。让镇宁王见笑了!”
“原来如此!”东方泽并无笑意,反而出言宽慰“你也不必太过伤怀,你还有父兄姐妹,并不是孤身一人。”
父兄姐妹……
黎苏双手蓦然紧攒,那薄如蝉翼的亲情,令她心头猛地刺痛。想她灵堂犹在,尸骨未寒,母妃因她的死而旧疾复发,重病在床,为了尽快消除黎苏之死给他们两个王府带来的巨大震动,巩固自己的地位,父王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妹妹许配给曾经休弃她凌辱她的男人……
那么多年的宠爱,那么多年的父女亲情,都不及权势在他心里来得重要!
她不由嘲弄地勾起唇角,冷笑道“父兄姐妹?我在相府的地位,镇宁王不会猜不到!我不过是一个妾生的庶女,在父亲大人的眼中,何曾有我?!而我的姐姐,大娘,更加弃我如敝履……先是诬陷我与下人私通,将我送出府去,路上竟找来贼人相送!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没有享受到半分亲情之乐,反而差点命丧黄泉。之前若不是镇宁王出手相救,或许,我已经在地下与我娘亲相见,哪还有机会在此跟镇宁王讲话!”
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情绪已见激动,声音掩不住凄凉,嘴角却噙着讽刺的笑,那句“妾生的庶女”,更令东方泽眉头一皱,心头微不可察的疼了起来。记忆中,也曾有人说过他,“不过是妾生的庶子,也妄想争夺九五之位,真是痴人说梦!”
“庶女又如何?倘若连你自己都看轻自己,那还有谁会尊重你?”东方泽忽然眯起了双眼,冷厉之色,自他深沉双目一闪而逝。“丞相大人眼中没你,那是因为在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