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暮点了下头,这是他一日之内第二次走进晋昌坊,他跟在那衙役和何登楼的后面,这条路越走越熟悉,直到走到一处窄巷外,骑马难以通行,只能下马踩着没过脚面的污水走过去,他突然微微倾身,问姚杳:“阿杳,这条路,上晌咱们是不是走过?”
姚杳看了眼那满地横流的污水,叹了口气:“可不是来过么,我这衣摆上还有污水印子呢。”
一行人往窄巷的中间走去,下晌阳光正好,可这曲巷里却阴冷逼人,门帘被风吹动,一起一落间窸窣作响。
虽然这里的百姓方才比里长吓唬了一下,但听到动静,还是有几个胆大的露头出来看热闹,一看这些人又是往先前的地方走去的,顿时觉得一定是出了了不得的大案子了。
那衙役带着众人走到一处房舍门前,门帘掀开着,挂在墙上的铁钉上,阳光斜入昏昏暗暗的屋里,隐约可以看见里头的情形。
韩长暮站在门口,眼波一动,这个地方他来过,上晌走过这儿的时候,他还隐约觉出了几分异常。
他望着姚杳:“上晌路过这里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对劲了?”
姚杳的脸色已经阴了下来,杏眸里满是暗潮涌动,直言不讳道:“是,下官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但是看了一眼那老妇人泼出来的污水,却又没有异常,就没有留意。”
“走吧,先进去再说。”韩长暮沉了沉心思,率先举步走进屋子。
这条曲巷里的房舍多是土墙,少有砖墙,剥落的黄泥土下,露出散碎的黄沙,随手一扣,便扑簌簌的往下掉,这种房舍不结实,经不住多少年的风吹雨打,年头已久,黄泥土剥落大半后,这房舍便摇摇欲坠,大风大雨中,极有可能坍塌。
但住在这里的百姓并不在意房子结不结实,只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便足够了。
这些房舍的格局都大同小异,临街是一间不大的房间,心思活络的百姓,便将这间房间稍加改造,开门做个本小利薄的小生意,贴补家用。
穿过这间房间,便是一个十分逼仄的小院相连,说是个小院,其实只能算得上是个阴冷潮湿的天井,而小院的尽头,则是一间更加逼仄的房间了。
这样里外两间房间,中间夹着一个方寸小院的格局,便构成了这条窄巷中鳞次栉比的房舍。
韩长暮微微低头,从低矮的门走进去,环顾四围。
只见四面土墙上的黄泥几乎剥落了大半,黄沙松散,一阵风吹过来,便扑簌簌的往下掉。
房间里空荡荡的,没有放置任何物品。
他抬起头,顶上的屋瓦也没剩几片了,只有一道屋脊还坚挺的横在顶上,明亮的天光和细碎的风都从破口处漏进来。
这样的房舍,根本无法安然度过夏日的暴风雨。
韩长暮微微眯了眯眼,看来住在这里的人家,根本没有想过要住到夏日,才会毫不修缮这些破败不堪的房舍。
这间房间里的地上躺着个人,边上站着几个人,其中几个看打扮正是万年县的衙役。
这些人一看韩长暮走进来,齐齐望住了他。
其中一个衙役朝姚杳和何登楼行了个礼,捻熟的笑了起来:“哎哟,姚参军,何捕头,你们可是来了啊,快把这块滚刀肉捆到京兆府去吧,最好关一辈子。”
姚杳与何登楼对视了一眼,走过去一看,扑哧一下笑了:“哟,这不是赵三儿么,你这是又偷了谁的裹脚布啊?”
赵三儿一听到姚杳的声音,一个激灵爬了起来,跪在地上,悻悻笑道:“姚,姚参军大人,小人这回可什么东西都没偷,小人这回可是立了功的,里头那个死人,就是小人发现的,也是小人去找的里长。”
“哦,是吗,原来是裹脚布不香了,改成偷裹尸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