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表们体谅母亲年龄大,不堪风霜,要她回房间休息,不要陪着一起守夜,但是她却拒绝了,说父母去世以后,他就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都要送他一程。
江心想,自己没有兄弟姐妹,这种牵肠挂肚、撕心裂肺的疼痛怕是难以体会了,好在舒阳还有亲姐妹,虽然少了二十多年的相处光阴,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但是只要她们真心接纳自己,她也一定能够坦诚相待,托付真情。
大表哥五岁的儿子和小伙伴们窜来窜去,开开心心地追打着彼此,就像多年前的小江心一样,还有那些来吃酒席的人,脸上带着笑容,有的在话家常,有的在打扑克,相聚的喜乐并没有因为丧事而受丝毫的影响。
冬日的白昼总是很短暂,夜幕降临了,灵堂里响起了唢呐、笙、钹、木鱼、锣和小鼓的声音,所有守灵的晚辈都聚拢来,跟着做法事的人完成仪式。
就这样,江心跟着众人,有时候鞠躬,有时候围着棺椁祭拜一圈,直到凌晨五点,大表哥摔碎瓦盆,执引魂幡,二表哥挑着纸钱,三表弟抱着遗像,乐队吹打着出殡了。
有一段去往墓地的山路特别艰险,大约倾斜三十度的样子,一不小心就会摔倒在荆棘丛中。那里果然是好去处,在一个小坡上,有一处小小的平地,那里已经有一座坟了,是早年去世的舅妈。
等孝子们为大舅盖上被子,送葬的人都去看了他最后一眼,他很安详地闭着眼睛,人却已经瘦得不成形了,棺材缓缓地盖上了,等封好棺,母亲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所谓“入土为安”,大概就是这个情形了。
后来,江心连摔带走,磕磕绊绊地回到了故去的大舅家,村里有人对母亲说“你们大哥其实是个有福气的,死在正月里,能得这么多晚辈来送葬,也是个良善的,一路上送他走,没有发生任何意外,连天气都很讲究,要是下冻雨了,哪里这么容易抬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