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起风了,帐篷帘被吹得啪啪响。“我们谈点什么不好吗?”他终于主动开口说,语调中带着恳求,仿佛此时此刻的沉默对他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她用勉强能令他听到的细小声音问“谈……什么呢?”“你觉得,你们排长是个怎样的人?”“这……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她。”“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大家……都是这样认为的。”“大家?……”“我们女排的姑娘们……”他忽然生起气来,大声说“可是我并不了解她。我曾想努力去了解她,却很难做得到。如果她是你,我相信自己早就了解她了……”她抬起头,吃惊地瞪着他“你……”他不容她打断自己的话,继续说“我是一个烈士的儿子,我父亲是在这块土地上牺牲的,我在生活中处处受到另眼相看,就是犯了错误也会得到庇护,即便做了蠢事也会得到原谅,但我厌烦这个!我是我自己,我要走我自己的生活道路。我不是烈士,我不过是烈士的儿子。可是她却经常对我说这样的话‘你太不会利用你的政治资本了。你是一个政治上的浪费者!’而且摆出一副苦口婆心、谆谆教诲的样子,我不能忍受这种教诲!……”
她突然叫起来“你不要再说下去了!”他顿时哑然了。“求求你,不要说了,不要对我说这些话,不要对我说到她,我不想听,我今天什么也没有听到……”她忽然双手捂住脸,侧转身,低声哭了起来。
他不能理解自己说的这些话为什么伤害了她,他怔怔地注视了她一会儿,站起来,慢慢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双手,将她的双手从脸上移开。
她不肯仰起脸来,满怀苦衷地摇着头。他不放开她的双手,将她拉了起来。“不,不……”她仍在摇着头,想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双手,但他将她的双手握得那么紧,那么紧。“我……我……我……”他的呼吸那么急促。她甚至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心在胸膛内怦怦地跳。“放开……我……”她般喃喃地说。她全身都失去了力量,她几乎要昏倒了。他终于放开了她的手,扶住她,使她慢慢坐下去。“我……我……也许,我是不该对你说……这些话……”他的语调中带有几分歉疚。
她将头垂得很低很低,交换地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背。双手被他握得很疼,手背上留下了他的浅浅的指印。一滴眼泪落在她的手上,接着,又是一滴……自己的泪。
她感到内心里委屈极了。虽然他并没有伤害她。她紧咬着嘴唇,控制住自己没有放声哭出来。“我并没欺负你呀!”他的话显出急躁来。“别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过一会儿就好了。”她轻声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凄婉地一笑。他一动不动地在她面前站了片刻,猛然转身走开了,并随手拧灭了马灯。帐篷内黑暗了。黑暗中,她听到他在草上躺下去的声音。一声粗重的叹息之后,黑暗邀请来了寂静。她,也轻轻地躺下了。然而,她无法入睡。
一阵窸窣之声告诉她,他又爬了起来。炉中闪耀的火光,映照出了他的身影。他在拨火、加柴。他站起身,呆立了一会儿。他向她走来,在她的铺位前站定了。他,小心翼翼地替她盖上了被子,大概以为她睡着了。他……双膝跪了下去。她立刻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凭直觉,她判断他正在俯视着自己。她的脸上感到了他的呼吸,男性的缓重的呼吸。这呼吸扑到她脸上,使她心慌意乱。然而她屏息静气,仍然一动也不动。她的双唇,却微微张开了,本能地要求承受某种接触……
竟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她感觉到他慢慢地站起来了,轻轻地离开了她。又是一阵他重新躺在草上的窸窣声……
当她从沉睡中睁开眼睛,天已经亮了。炉火还在燃烧着,帐篷里依旧很暖和。她的毯子,盖在她的被子上面。他已经不在帐篷内了。她匆匆地穿好衣服,走出帐篷。昨夜下了一场大雪,松软的雪地上,留下了一行朝山下而去的脚印……排长郑亚茹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