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另有一个好世界。
他脱下大衣披在她身上。她见他穿着棉衣,便不推让,用大衣紧紧裹住身子,双手交插在袖筒。他从书包里掏出一盒烟,瞧着,说“真有点舍不得!”撕了封,替她插在嘴上一支,自己也叼上一支,接着掏出火柴,划了几次没划着,终于划着一根,一只手拢着,刚想替她点着烟,却被一个突然走过来的人噗地一口吹灭了。
他愣愣地瞧着那个人。他虽然生就的高个子,但却不壮,挺瘦,还有点驼背,抬大木时压的。争凶斗狠的本领,他是半点也没有。面临突然的挑衅,发木而已。
那个人身后,还站着两个人。她不安起来,以为他们是想无事生非的流氓,担心他会无缘无故挨顿揍。他们并非流氓。为首的那个人冷冷地说“跟我们走,我们是市场管理所的。”说罢,从他肩上扯下了装满烟的书包。刘大文对她做出一个古怪的苦笑表情,慢慢伸出一只手说“后会有期……”另一个市场管理员瞪着她说“你也得跟我们走!”“我?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走?!”“别喊!叫你跟我们走,你就得跟我们走!”刘大文说“她与我无关。请你们对她说话有礼貌点,她是我在兵团的教导员!”对方讽刺道“教导员?教投机倒把的?因为有她这样的教导员,才有你这样肆无忌惮的投机倒把分子吧?”他们周围已围了一圈人,人们哄笑起来。“你看那女的,还叼根烟呢!”“瞧她这一身,不军不民,不土不洋!嘿,靴子还是平底儿的!这算是哪一派时髦?”“刚才那个男的还给那个女的点烟呢!”“唉,今后社会上有了他们这一批呀,治安成大问题喽!”人们的奚落、嘲笑、侮辱,像一锨锨石块朝这两个返城知识青年劈头盖脸地扬过来。
刘大文被激怒了,吼道“你们他妈的家里就没有一个返城知识青年吗?”
这句话起了作用,人们安静了,有些人默默转身走了。
为首的那个市场管理员却说“得啦,你别争取同情了!我们家也有返城知识青年,两个,可没一个像你们这样的!”他用手一指姚玉慧,“我女儿不像你,一返城就变成这样子,像只换毛的野猫,还叼根烟卷,还冒充什么教导员!”又用手一指刘大文,“我儿子也不像你!一盒烟多卖三毛钱,你这叫牟取暴利你懂不懂?我接连注意你两天了!你要是偷偷摸摸地,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装看不见。可你嗓门比所有的人都高,你这不是往我们眼睛里滴眼药水嘛!”
另一个市场管理员说“别跟他们扯淡!带他们走!”
刘大文内疚地瞧着她。
她这时反而无所谓,将手中那支烟朝地上一扔,踩了一脚,对刘大文说“咱们别在这儿被展览了,跟他们走!”
于是,一个市场管理员走在前边,两个返城知识青年跟在后边,另外两个市场管理员一左一右夹持着他们,分开人群,向夜市外挤去。
他们就这样被带到了市场管理所。那里的几个男女管理员,纷纷打量了他们几眼,照旧各干各的事。有的抽烟,有的剪指甲,有的织毛衣,有的下棋,还有一个,用一根火柴棍专心致志地掏耳朵,而且还用另一只手接着,好像能掏出一颗珍珠,怕落地摔碎似的。那三个带他们进来的人,一个蹲到炉前去烤火。一个用手套垫着,将炉盖子上的饭盒拿到办公桌上,打开饭盒,坐在一把椅子上,津津有味地吃饭。第三个对他们说“别站在屋当间碍事!”将他们推到一个墙角,就走到下棋的那两个身旁,俯下身,双手撑着膝盖观棋。
谁也不理他们,他们实际上等于面对墙角被罚站。
刘大文转过身,朝墙上一靠,从兜里掏出刚才开封了的那盒烟,低声说“他们抽,咱们也抽!咱们抽的还比他们抽的高级呢!”说罢,向她递一支,她摇头。他自己叼上了。
“不许抽烟!”一个人走过来一手打掉了他叼在嘴上那支烟,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