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她走的时候还有一件衣衫没有做完,原是想要等着云漠寒冬月里过生辰的时候送给他的。
云漠寒曾经对着那绣了一半的云纹发了一整日的呆,然后他才给两个孩子起了名字。
念念能不能学会安安的手法对云漠寒来说并不重要,他其实完全不太想在这两个孩子身上看到属于安安的痕迹。
这两个孩子渐渐长大,越来越像他,尤其是云忆风,那孩子的容貌跟他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云念安是女孩子,面相不过比哥哥稍稍多了一分柔和的美,但她还是像云漠寒,容颜上全然没有她母亲的影子。
但是这个两个这样像他的孩子骨子里却和他的安安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一样的偏执和倔强,一样会下意识将家国天下放在心上,成为他们想都不想的第一选择。
不过不像他小时候就认定了风冥安,在云念安及笄的时候这两个孩子还是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动过心,云漠寒很清楚这一点。
他们没有遇到那个让他们愿意毅然决然豁出性命去守护的人。
同时随着云忆风的渐渐长大,他发现他和妹妹除了出身有些与众不同而且他们一家居无定所之外,他的父亲和他遇到的所有的同龄人口中的各种各样的父亲都不一样。
父亲极擅丹青,却不曾为他和妹妹画过任何一幅画像。
他也没有画过别的其他人,他画的都是他们路上看见的大汉各处的景象,天边的云层,山上的林海,海边的波涛,北境风雪,太多太多了。
他画过的唯一的活物是他们在路上遇到的各种各样颜色形态各异的猫咪,尤其是白猫。但是除了令曦养着的那只猫之外他们没有养过任何小动物。
只有两匹马一直跟着他们,一匹叫牡丹,另一匹叫翠影。父亲从来不会骑牡丹,那匹汗血马很自由,很多时候连缰绳都不栓。
而父亲每次画完那些都拿给娘亲的画像看,娘亲的画像他有很多,很多很多,装了整整两大箱,他们搬家的时候专门有一辆马车来装这些画,还有娘亲的衣衫和首饰。
父亲也极擅束发,却也不曾给妹妹绾过一次髻。
父亲曾说娘亲的发髻都是他梳的,面上的妆容也多半都是他画的,娘亲那样多的画像,上面的发髻妆容几乎不重样。可即便是如此、即便是妹妹求过他多次,他也不曾给妹妹绾过一次发髻。
他说如果妹妹愿意,将来她能找到一个愿意一辈子给她描眉上妆束发的男子的。
不过后来云忆风学会了给云念安束发,将来谁想要和他的妹妹在一起总要超过他这个哥哥吧。
还听霜嬷嬷说,父亲擅长金银器的制作,堪称国手。父亲尤其精于制作耳环,娘亲留下的那些钗环很多都是他亲手做的。
他每个月依旧会做些耳环发叉,但他没有给过妹妹一件。他说那些都是他的妻子的,这世上谁也不能和她争抢,哪怕是他们兄妹也不行。
父亲永远都穿白衫,只是因为他的安安说他穿这个颜色最好看。
云忆风很清楚,他和妹妹出生在那个父亲和娘亲即将从牢笼里解脱出来前的黎明。
他们一生都在试图逃离权势和身份带来的禁锢,在最后终于要拼来一份自由之前他和妹妹的到来让父亲和娘亲天人永隔了。
在习武和读书的时候父亲对他们很严厉,一点点错处他都容不下,动辄便是极重的惩罚。但是平日里他对他们也很放松,除了课业之外的事情他从来都不管。
小时候被人欺负了就自己想办法打回去,惹了麻烦也自己想办法解决,他从来不插手,最多在一开始的时候指点他们一下目前面对的情况究竟应该怎么把尽可能多的情况算计进去还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云忆风和云念安清楚父亲当然爱他们,只是没有他爱娘亲那样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