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了极大的勇气,怎会在此案结论未出之时便突然自缢?
死得太过蹊跷,又以进士身份死在了刑部,必定在翰林士子朝堂中掀起轩然大波。
“士子在宫门外聚集,有功名在身的进士已结伴去翰林,请求左相出面查实真相。而今日早朝,众臣亦再三拜请大公主重回金銮辅政,平息此『乱』。还有,知何处传来的风声,说那进士之死……”
拂铃将自己入宫打听到的消息一一禀告,唯有提到进士死因的传言时,欲言又止。
纪初桃担心宫里的动静,忙道“他的死如何?你快说。”
拂铃垂眸,放低声音道“……说那进士并非自缢,而是天家为了粉饰太平赐死了他。”
说罢,拂铃伏地跪拜,自行请罪,“奴婢失言,请殿下责罚。”
纪初桃暗自一惊。
原来这个风声,才是民怨沸腾的原因。天子既无用人之明,亦无容人之量,乃是国之大忌,若任凭流言肆虐,倒行逆施,纪昭本就稳的皇位更是岌岌可危。
“你起来罢。”纪初桃眉头微蹙,思忖片刻,吩咐拂铃,“准备马车,进宫。”
刚到长信宫,便见殿前立着数名官。
褚珩也在,视线投向长信宫虚掩的大门。四月下旬的日头并不凉快,别的几名臣子皆晒得面红流汗,他却依旧不急不躁,儒雅清朗,一滴油汗也无。
纪初桃进了殿,便见小皇帝纪昭跪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垂着头不吭一声。
直到座上的纪妧发声,清冷道“皇帝长大了,既要执政掌权,以后少得还有更多风险波折。如此小事便来找本宫,朝臣怎么看你?”
纪昭藏在袖中的双拳握紧,带着哭腔咬牙道“是朕疏忽,万敢自以为是了。还请长姐看在先帝遗诏的份上,继续摄政辅佐!”
纪妧置可否,拖着曳地的长袍起身“那本宫问你,老进士如何死的?”
纪昭双肩一颤,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眼眶瞬间就红了,委屈道“朕真的知。”
纪妧笑了声,说不清是信与不信,将目光投略显担忧的纪初桃,问道“永宁,依你看,这场风波该如何平息?”
纪初桃素来不爱管朝中之事,最多也就主持几场宴会积攒些名望,得些话语权为祁炎赦罪。
但此时见纪昭哭得可怜,她不免动了恻隐,便低声提点道“堵不如疏。”
纪妧听见了,微微颔首“你瞧,连永宁都比你活得清醒。”
纪昭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头垂得更低了,双肩微微颤抖。
纪初桃心里也难受,纪家姊妹伶仃,已经起猜忌了,便跟着在纪昭身边跪下,轻声恳求纪妧“皇上年少,经验足,还请皇姐出面把关,平息此事!”
自被捧在手心长大以来,她只跪过纪妧两次。
一次是为祁炎,一次是为纪昭。
纪初桃悄悄扯了扯纪昭的衣袖,纪昭这才忍着眼泪,极慢、极慢地朝纪妧躬身拱手,乞求道“求长姐出面,平息此事!”
纪妧沉默,良久,沉声道“都起来!纪家的膝盖跪天跪地,唯独不该跪人。”
纪初桃知道长姐松了口,心下轻松,忙拉着纪昭依言站起。
下一刻,长信宫的大门被宫人从左右拉开,一袭黑金宫裳的纪妧出现在众臣面前,威仪庄重可方物。
褚珩率先拱手迎接。借着宽大的袖袍遮挡,他望着脚下的石阶,终于『露』出些许安心的神『色』。
“传刑部崇政殿觐见,保留证人尸首,彻查死因。左相出面安抚儒生士子,如有造『乱』不听劝谏者,国法处置!”
“臣已出面安抚,并无大『乱』。”褚珩道,仿佛总能先纪妧一步知道她的需求。
纪妧继而道“着禁卫立即缉捕会试考官诸人,刑部候审!坐实舞弊受贿者,立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