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过后，吴瑕总算开了口，像是给牛贵强的过往表现定了性“杨叔，再苦再痛事，你我全都经历过，人不能总是原地踏步，必须要学会向前看。马克他一再适应不了，就等于没资格再当警察了。”

杨严震霍然站了起来“是我没带好他，我向你郑重道歉，希望你能网开一面，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两人胶着之际，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闯进了病房，跟着就听到牛贵强嘹亮的嗓门大声说道“师父，既然错都是我犯下的，这个歉就不能您来替我道，我要亲口来跟吴科长说！”

“人民警察节”那天，牛贵强的世界观遭到一次前所未有的巨大颠覆。他亲眼看到吴瑕倒在焦黑的尘埃之中，看到网络上被疯狂转载的视频和动图，记录着吴瑕于危难之间力挽狂澜，在群众面前舍生忘死。

当天夜里，牛贵强破天荒地点进了吴瑕的微博首页，认真而耐心地一路细看。他发现吴瑕做的是宣传普法、是警示风险、是打击造谣、是案例分享、是宣扬全国各地的英勇事迹、是在和信口开河的自媒体大v斗智斗勇斗人气……传播的是正能量，扩散的是正义和光亮。

就在那一夜之间，牛贵强对吴瑕仿佛有了全新的认识，那个曾经被他不屑一顾的公关花瓶，实质上却是这个时代的英雄楷模。

细观微博评论，牛贵强发现尽管吴瑕人气颇高，每条微博底下仍有三观炸裂的刺耳声音，强词夺理，为怼而怼；胡搅蛮缠，为杠而杠。

急性子的牛贵强见不得这等杂音，立即身披小号，跟若干喷子掐起架来。岂料那些喷子没理儿却还狠三分，气得牛贵强粗话直飙，张口骂娘，直到被人拉黑了才彻底算凉。

公关警察这活儿……到底要怎么干呢？

成天被人这么骂，那心脏能吃得消么？

时隔一年多，负伤退出外勤的昔日英模终于把思绪调回了工作模式，他打心底里替吴瑕抱不平，恨不得现在就揣上手铐，把那些个龟缩在屏幕后头的键盘侠一个个揪到阳光底下，抄起键盘挨个儿暴捶一顿。

当下，牛贵强立于轮椅前，朝着吴瑕深深一躬，态度诚恳，语气虔诚“对不起，吴科长。过去是我幼稚、懦弱还逞能，害你无端负伤，受了那么多皮肉之苦。希望你能再给我三个月试用期，如果我没法达到公共关系科的考核标准，不用别人来撵，我自己滚出83号！”

牛贵强的这则对赌协议下了血本，没留退路，大有几分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

吴瑕沉默良久，却没听见任何动静，自知牛贵强那弯腰一躬仍在持续，倘若他不点头，便长躬不起。

“公关警察犯的错，应该用公关警察的方法来解决。”一阵静默过后，吴瑕终于说道，“草拟稿件，说明情况，公开向公众道歉。”

牛贵强一摸后脑勺，心里不怵却没底“呃……可我真的不大会写啊。”

谁知他刚一说完，杨严震就挥来一掌，正中胸后的那只猴爪子“不会写，你就不会开口问呢，就不会试着学呢？”

“是是是，师父说的是！”牛贵强应和着杨严震，立马对吴瑕狗腿起来“吴科，那你得受累教教我！”

“公共关系科作为警队对外的宣传窗口，不时需要面对错误，敢于公开道歉是必备的基本功。你要是连网上的批评声音都接受不了，将来要怎么面对处处刨坑的媒体记者？”

“好！我回去就研究研究，今晚就码一篇出来，给吴科你过目！”

听见对方似是热情高涨，吴瑕反又问他道“你知道为什么会成立公共关系科么？”

牛贵强一愣，转而又滑头了起来“我原当是你跟覃远军水火不容，宣传科庙小容不了大菩萨，逼得你出来另立山头。”

杨严震忍不住训道“你当是在水泊梁山呢，一支队伍说拉起来就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