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自由。
可是想要自由,究竟需要多少代价呢?
她乌黑的瞳仁隐在桃红眼影里,流动着潋滟波光,看向屋内大幅壁纸,那上面绘着芙蓉与锦雀,水红的花儿肆意绽放,五彩斑斓的鸟儿在枝头翩跹,丝丝缕缕栩栩如生。
那是母亲留下来的,然而,再栩栩如生,它们也不会动。
少女时期她爱典雅优美的昆曲,也爱张爱玲凄婉刻骨的文字,张爱玲的《茉莉香片》,主角叫聂传庆,这个出身豪门却郁郁寡欢不得自由的懦弱男人,被张爱玲比喻成一只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
江幼青曾叹息聂传庆的命运,少女时无忧无虑的她也曾认为,小说离她无比遥远,她只要用心学业,唱好昆曲,未来就一片光明,她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争取自己想要的生活……可当命运的巨手撕毁掉这一切后,她远走他乡又回来,远走是想要解脱,回来是发现,原来没有解脱的是心,那么,人走得再远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说聂传庆是绣在屏风上的鸟,现在的她又好得到哪去?
她坐了好久,最终起身,将目光投向床头柜上的台历。
这是那种过一天便撕一页的老式台历,她伸出手去,将今天的这一页撕了,纸张嗤拉声清脆响起,江幼青露出一抹淡笑——仿佛这样一天一天撕了这些纸张,这煎熬的时光就能快点流走。
这方夜色深深,而同一片清幽的月色下,也有人独依寂静长廊,对着墙上的大幅照片独酌。冰冷的白兰地盛在剔透的水晶杯,潋滟摇晃着,一杯,接着一杯。
当一整瓶酒结束后,男子起身离去。
转身的刹那,似乎终是心有不舍,他再次回头,看了墙上的人一眼。
照片里花旦妆的女子笑靥如花,男子修长的手指慢慢抬起,轻抚上她的脸,那细腻而温存的姿势,像摩挲着世间最珍贵的珠宝。
长廊那端的客房,一个娇小的身影从门后探出来——又是听到动静睡不着的薛媛媛,她看着照片下的霍歧川,小心翼翼问“霍先生……您又睡不着啊?”
霍歧川回过神来,道“今天是一个人的生日。”
这件事,当然不止有霍歧川一个人记得,夜深了,江幼青有点困了,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很精神,但是教课占据了她绝大多数的经历,只不过很快乐,江幼青倒是也觉得没什么。
只不过带着小孩子是真的累,她有些疲惫地看着眼前一大桌子的饭菜,江渊和楚心倒是扮演者琴瑟和鸣,顺便带上这个传说中的弃女。
一个说“这么多年在外面,辛苦了,来,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多食一点。”
江幼青眼看着父亲的筷子一动,将一大块肉塞在自己的碗里,楚心也说着“对呀,过了今年,咱们幼青就往二十六岁上数了,以后就是大姑娘了,这终身大事啊,也该决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