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手一扬,他将那脏兮兮的钱袋扔出了酒楼,拍一拍胸膛,忽见所有人都在楼梯下等他,不知怎么的,他只觉心中热血沸腾,刹那间,仿佛那高高的楼顶,也盖不住他心中要冲天的慷慨,当即一转身,一个箭步窜上楼梯,大叫道“北庭李小乙在此!”
卫央早到楼上了。
十来个拿着弓弩,背靠着墙壁浑身颤抖的帮派人员气息已紊乱,见他到,有人竟喝道“姓卫的,你又想刷什么花招?”
卫央指着他手里的弓弩笑道“老兄,弓弩在你手里,我能有什么花招?”
他挡住楼梯口,不让任何人上来。
你们待我有三分真心,我便护你们十分周全!
高仁杰急得跳脚,求道“大人,这是卑职的职责!”
卫央失笑道“我还没签署公文,你哪里来的职责?去,搬几坛子好酒来。”
说着,他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子。
高仁杰只好照办,他将银子递给李小乙,李小乙递给张五哥,张五哥递给王二狗,一再传,传到了楼下挤不上来的老板手里。
“不能坏了小官人的规矩,他怎是吃百姓血汗的人。”传银子的人告诫。
老板点着头,顺手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淡淡道“我只管做饭,账上是浑家管的。”
可是小官人要酒干什么?
西陲军民无人不知,咱们这位小郎从来都不吃酒。
那些刺客们也奇怪,就有人喝问道“姓卫的,这是杀人场,你当赴宴呢嘛?”
“听口音,还是关中人?算是半个老乡了,送你们上路之前,请你们痛饮一场。”卫央道。
美酒传上来,卫央排开泥封,抿一口,笑道“我素来不会吃酒,你们请。”
刺客们迟疑至极,有人忐忑道“你,你走得这么近干嘛?我们,我们是要杀人的!”
“你瞧,”卫央与一个毒箭对着他的此刻擦肩而过,那人瑟瑟发抖,他却坦然自若地过去打开窗户,指着楼下,指着楼梯口蜂拥而上的汉子们,傲慢地问道,“我等西陲男儿,哪一个贪生怕死?我征战沙场是勇,他们慷慨赴死是勇,是大勇,大义,在他们面前,你们配提一个死乎?”
楼下大街上军民站满了,无人有怯懦,他们,她们,一个个昂起头,目光中尽是鄙夷。
楼上楼梯口站满了或穿公服或穿布衣的人,他们每一个恐惧刺客们手中的淬毒箭。
刺客们懵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扔下手中的弩箭,提起酒坛畅饮一气,大声道“好得很,咱们号称江湖豪侠,今日裁剪什么叫好汉子。折在北庭人手中,服。诸多罪,我们都认了。但我们也不会出卖朋友!”
卫央笑道“这就对了,我也不会刑讯逼供,走吧,衙门里走一趟。”
当时痛饮三十坦,无人醉。
片刻间,刺客们死的死降的降,军民一概散去,仿佛从无今日之事。
樊某等走进城门,进酒楼,见柜上一锭银子,无人动。
门外,李小乙告别前尘的那钱袋扔在地上,里头有碎银数两,然,直到晚霞满天,依旧无一人采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