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安侯府又迎来了省亲拜年的卫贵妃。
这下连秦夫人都有些坐不住了,问她大儿子“怎么回事,你不是祭灶那天刚来的么,怎么回宫还没待几天,又来了?”
卫贵妃在母亲面前十分真性情,把在宫里的那些娇贵做派都不要了,气哼哼答“也不知是三妃中哪个贱人提出的,说正月初二回娘家是举国之礼,不该独漏了妃嫔。皇爷体恤她们,就下旨恩赐后妃回娘家小住几日,说可以正月十五放灯前再回宫。”
秦夫人皱眉道“偶尔嫔妃省亲探病的有,如此遣散后宫整整半个月,可前所未有!皇爷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还能什么意思。后宫旱了几个月,没下一滴雨,怕是这雨露全浇到男狐狸精头上去了!不行,等我回宫后,得找姨妈好好说道说道。一国之君,不紧着繁衍圣嗣,好近龙阳可还行?”
“先不急着去太后面前分说。”秦夫人劝道,“我这姐姐,是天底下一等一护短的人。儿子与儿媳、外甥女,孰近孰远,孰亲孰疏?你要是把自己夫君往婆婆面前一告状,就真完了!”
卫贵妃不傻,顿时反应过来“对,这状不该我来告。顶好是太后自己亲眼看见,或是朝臣们上奏弹劾。”
秦夫人点头“最关键的,还是要有证据。即便没有实证,也得有个发作的由头,师出有名。”
卫贵妃道“晓得,所以我出宫后,还吩咐了两个伶俐的宫女內侍,多留意皇爷那边的动静,看那苏晏是否趁隙入宫承宠。娘和父亲那边,商量得如何了。”
秦夫人说“鹤先生出了一计,叫做釜底抽薪。”
“怎么说?”
“鹤先生说,君王的宠幸再怎么鼎沸,遇新水则变冷,火势过旺则易烧干,不足为虑。真正要上心,是储君,是国本。
“皇帝在朝会上允许太子听政,批奏折时允许太子旁观,甚至亲自教导他如何处理政务——对卫家而言,这些才是值得关注的信号。因为这对太子不止是历练,更是开出了一条窥探至高权力的通道。
“一个帝王的挚爱永远是权力。他与最靠近这个权力的储君之间,有着天底下最微妙的父子关系。
“这个‘储’字意味深长,既是将来的继任者,又是当前最大的竞争者。正如留都南京,同样一套朝廷班子,放在那里做为后备,似乎很安心,可若是某天南京小朝廷突然有了争都之势,北京的正朝廷第一个容不得它。”
卫贵妃听得心神震颤,问“可是,朱贺霖打小就受宠,到如今仍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我看皇爷根本不防他。”
秦夫人笑了“这个问题,我也问过鹤先生。”
卫贵妃的好奇心彻底被提起来了,“他如何回答?”
“他说,一个合格的帝王,就该防着任何人。你认为,今上是不是合格的帝王?”
卫贵妃愣住,默默点头,有些难过地说“以前我往御书房送汤点时,皇爷若是在批折子,第一反应都是先合上奏折,从不让我看上一眼。”
“看来鹤先生说得不错。他还说,不受宠的太子,时刻担心被废,倍受煎熬;受宠的太子,始终得在野心难遏与谨小慎微间寻找平衡,又是一种煎熬。朱贺霖从小顺风顺水,只要给他一个足够难堪的挫败,他就很有可能自乱阵脚,越做越错,最终父子离心离德。”
“挫败……”卫贵妃琢磨良久,但仍没有思路,“他幼年是顽劣,文官们以前没少抨击他好逸恶学、不守规矩,后来他脸皮厚了,不当一回事。这半年来倒是稳重了不少,除了时不时往宫外跑,也没犯过什么大错。娘,你说该从哪方面着手?总不能再像往东宫塞龙阳春画那般小打小闹罢。”
“所以才说要釜底抽薪。”
“怎么抽?”
“那得先弄明白,太子这口锅的‘薪’是什么?”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