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舒的屋子窗边不远处种了一株大树,微风吹过的时候发黄的叶子轻飘飘的顺着落下来,有一片正巧落在了陆怀舒肩头。
她没有注意到。
裴瑜倒是注意到了,但是现在不想提醒。
因为陆怀舒之前说的话对他来说冲击太大了。
“听说的和眼睛看到的相差太大了,裴瑜。”陆怀舒低声说道:“你自以为那些都不是大事,可是在别人看来却是你不知人间疾苦。至少二十年间,这种态势都不会消减。”
如果魏帝寿命够长,他的儿子也和他一样的贤明,可能北魏有可能渡过最难的转折期,但是偏生就陆怀舒眼睛看到的,那位太子殿下并不是那样贤明。
“恩怨如此分明?”裴瑜哑着嗓子问她,依旧不愿意相信。
陆怀舒愣了愣,反应过来裴瑜天真的在问什么之后哈哈大笑。
她笑的格外的开怀,但是裴瑜总觉得她的笑容底下,藏着的全是锋锐的刀刃。
“汉人压迫胡人,等到胡人强盛起来报复回来,之后便是胡人的天下。然后呢,当胡人力有不逮,甚而借着汉人来征服天下,汉人重新大权在握,又凭什么要被胡人压过一头?”
就陆怀舒知道的,魏帝有意借着儒家的传统与经典来重铸秩序,那么同样也要接受其中对胡汉之间的区别不是吗?
“儒家也是双刃剑呢。只想要好的却不想要坏的,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呢?”陆怀舒笑吟吟的。
“你也是汉人啊裴郎君。”
郎君本身就是偏向于南朝的叫法,北朝不大这样称呼人,即便是,也是受了南朝的影响多些。所以陆怀舒叫裴瑜做裴郎君,本身就是将他放在了和她同样的南朝士族的位置上去。
裴瑜一直以来也没有说过什么,故此此刻突然间说起鲜卑人和汉人之间为什么隔阂甚大,陆怀舒才觉得异样。
“那你现在为什么在为魏帝做事?”裴瑜咬牙,从牙缝里吐字质问陆怀舒。
陆怀舒觉得他莫名其妙:“我是政客。”
她是政客,所以争权逐利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和谁坐在皇位上有什么关系?
陆怀舒最开始的时候还没有明白过来裴瑜是什么意思,不过不久之后就明白了。
她觉得裴瑜果然很天真:“你不会是觉得,因为胡人和汉人之间的矛盾,所以我就只能为了汉人做事吧?”
“难道不是吗?你那么重视。”裴瑜低头,指出陆怀舒之前话中的意思。
“那不一样。”陆怀舒是聪明人:“你也是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其实还是谁有本事谁才能坐上那个位置呢?”
陆怀舒怎么看待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人怎么看。
得民心者才得天下。
“这和我怎么想没有关系,即便我觉得无论是胡人还是汉人都是一样的,但是天下的人都和我是一样的想法吗?”
“而且你要承认,在一些事情上本来就是汉人更加有本事。不然的话,怎么当初胡人还要汉化呢?”
不然的话,为什么现在又想要用汉人的儒家来治国?
这些都是缘由,不是裴瑜或者陆怀舒怎么想就能解决掉的。
“我不介意上头是谁做皇帝,反正我没有想过要坐上那个位置。但是事实就是,陛下百年之后许是难以维系。”陆怀舒耸肩,实话实说。
“这再寻常不过,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陆怀舒安慰他:“何况有些人即便本身就是鲜卑人,也可以给自己找一个汉人的祖宗,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啊。”
真正有影响的难道不是谁能收拢民心吗?现在的魏帝最大的问题在于他不可能明目张胆的也说自己是汉人而已。
其实真的要是彻头彻尾的汉人,现在照样坐不稳当江山。
这凭的是本事,却不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