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皇上所言,”陈大受道:“乾隆元年田赋占国家岁入八成还多些,到乾隆十年这一比例已经降到不足五成了,而且还有继续下降的趋势。”
“都听见了吧?”黄越接着道:“这巨大的变化说明了什么?”
“说明工商业已经逐渐取代了农业的地位,成了国家经济的主要命脉!这是几千年来未曾有过的!”
“工厂里开动机器需要知识技能,做生意订立契约也需要识文断字,知晓律法。”
“黄廷桂管着农部,他最知道的,京师大学堂的农学院这几年出了很多新成果,现在就是种田靠原来的老一套也行不通了!”
“依靠科学技术的指导去做,一亩地就能打下更多的粮食。”
“这一切都需要所有的百姓读书识字,有最基本的学识,这也是朕决意开设女学,又力求所有男童至少学完三年小学的原因所在!”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那一套已经行不通了,越往前走就越是死路一条!”
“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更是狭隘愚昧的鬼话!说到底就是对女人的轻视!”
“读书可以使人明理,如今民智渐开,百姓们更在意自身的尊严和体面,将来也势必更看重社会的公平、公正。”
“咱们为政者也必须重视起来,所以才要对律法作出修改。”
“上次议到官制的变革,整饬底层官吏侵害百姓的所作所为,其实现行律例中的缺陷也为这种现象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比如笞、杖、徒、流、死这五刑是自隋律沿袭下来的,最初的本意是依据罪行的大小轻重对罪犯施以适当的刑罚。”
“但随后的演变就与这一初衷渐渐的背道而驰,到如今早已经面目全非了!”
“处以笞、杖、徒、流之刑的人本都罪不致死,但这四种刑罚中的任意一种都可以合法的将人犯置于死地!”
“比如笞、杖这两种刑罚,律例中只规定了笞刑是从十到五十下这五等,杖刑是六十到一百下这五等。”
“可是要打得多轻多重却完全无法界定,只凭上宪的授意和行刑之人的心肠。”
“若是下了死手去打,五十下的小板笞刑一样能要了命!同样都是打八十大板,既可以打得你不痛不痒,也可以让你立毙杖下!”
“这不正好给了那些贪官墨吏敲诈勒索、大发黑心财的机会?每年不知有多少原本罪行轻微的人,就因为拿不出银子去行贿而被打死打残!”
“试问你们在座诸公,如果这样的律例还不修改,立法的本意何在?公平公正又从何谈起?”
这一番话说的众人哑口无言,一阵沉默过后,孙嘉淦心悦诚服的道:“听皇上说这番话之前,臣还觉得自己没有错,要跟皇上据理力争一番。”
“现在才知道,是臣只看到了自己的差事,想得太过偏狭,太过因循守旧了!”
“臣与孙喜淦一样的心思,”史贻直道:“皇上每天管着各省各部所有的大事,却能把律例上的事情想得比我们这些法司主官更明白透彻,实在令臣汗颜!”
“刘延清你不必再说了,”黄越阻止了正要开口的刘统勋:“话不说不明,理不辩不清,人非圣贤,所以才要聚集起来会商,以求集思广益。”
“朕处理政务也时常出现纰漏,需要你们来拾遗补缺嘛!”
“如果这里只是朕的一言堂,说什么都是不易之论,不容置疑。没有一点儿反对的声音,那就是你们这些枢相有亏职守,这个御前会议也没有再开的必要了。”
“朕接着再说这流刑,按现行的律例,人犯最远的要流放出去三千里,最近的也要两千里。”
“不要说能够活着回来的人是凤毛麟角,很多人还没走到地方就死在了途中!”
“朕登基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