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么?”道袍男子端起小几上的茶盏,掀起盏盖问道。
初影叉手道“回主子,凡四十五岁以下、十二岁以上的内侍,也都会放出去。”
“豁啷”,道袍男子倏然合上盏盖,身子向后一靠,面上划过淡淡的讥诮“釜底抽薪么?”
“启禀主子,属下还听到了另一个消息,今年开春,徐五郎从辽北带回来好些丁口,据说,这些人会补上宫里的大半空缺。”初影又道。
道袍男子面色不动,只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只说了这四字,他便微阖双眸,似在出神。
竹几上的茶盏,渐渐息去了白烟,廊外雨丝渐密,一片穿檐打叶声。
“既然如此,咱们布置在里头的人手,便全交给西边儿那一位吧。”良久后,道袍男子方启唇说道。
语声落地,他忽又笑了一下,玩味地道“那一位在宫里的人手,并不比咱们少,且看他如何处置便是,咱们能不动便不动。”
初影叉手应是,又问“那几个传信之处,属下要不要先撤掉?”
“不急。”道袍男子语声淡然,随后撩袍起身,负手在廊下缓缓踱步,眉眼间蕴了几分沉吟。
行至窗边时,他便停了步,转望初影,明亮的眼睛里,似跳跃着一些什么“国公府状告胡秀才欺诈之案,你派人去查过了么?”
初影躬了躬腰,语声变得低沉起来“回主子,属下查到,那胡秀才之所以被国公府告了,是因为他手头的婚书和信物,不止一套。”
道袍男子挑了挑眉“有趣,有趣。你继续说。”
初影便又道“胡秀才进京后,因时机不对,他一直按兵不动。却不想国公府竟找到了他,上门商谈退婚之事,还请了两位大人做见证。便在商谈的当儿,那胡秀才袖口里间掉出来一份婚书,却并非国公府的。国公爷便说他是江湖骗子,一纸状书告去了玉京府。”
说到这里,他立时单膝点地,叉手道“胡秀才应该是被人算计了。属下失察,让人钻了空子,请主子责罚。”
道袍男子垂目看着他,温雅的脸上,有着一丝罕见的冷意。
然而,这冷意也只出现了一瞬,很快地,他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上前两步,温言道“此事你确实有错,然,我亦难辞其咎。”
他亲手扶起初影,向他手臂上拍了拍,仰首叹道“我们都疏忽了。”
初影还要说些什么,被他抬手止住,随后,他返身坐回竹椅之上,将冷茶泼去廊下,执壶注了一盏热茶,那双往昔总是很明亮的眼睛,此时亦显得幽沉起来,似染上了这漫天阴雨。
“章家那里,是我心软了。”他放下茶壶,闭了闭眼,唇角自嘲地扯动了两下“她既失手了一次,我就不该再给她第二次机会。”
话音落地,初影霍然抬头,斗笠之下,是一双因惊讶而张大的眼睛。
道袍男子扫他一眼,摇头笑道“你看我作甚。我又没叫你去杀了章姑娘,她一个弱女子,便是要杀,也不该由你来。”
他举起茶盏,浅啜了一口茶,双眸微眯,似是在细品个中滋味,好一会儿后,方叹息地道“章家与胡秀才,皆作弃子罢。”
初影利落地应了个是,旋即叉手道“还有青云巷那里,属下已经加派了两倍的人手。”
“甚好。总算听见一点好消息了。”道袍男子靠坐在竹椅上,神情重又变得闲淡起来。
数息之后,他方又问“西边那一位,眼下应该已经启程了吧?”
初影回道“是,主子。诚王殿下已经离开了封地。”
“如此。”道袍男子似是满意了,面色愈加温和“他这一来,宫里的人便全换了也无妨,所谓殊途同归,只要目的相同,手段不过是末节罢了。”
初影躬了躬身,只以一个“是”字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