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春阁内的灯火只剩下了庭院零星的几盏,随风摇摇晃晃,将光影照得忽明忽暗。
不知归期,不懂疲倦。
老刘的鼾声远远地从后院传来,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倒是从来未曾让秦苏失望过。
时间一点一点地走,天上的星斗亦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换了个方位。
一切安静得那么彻底。
唯有花墙之下,那如玉一般的少年凝神远远地眺望着那尖耸澄金的雍极殿尖端,默默出神。
那里的光仍然亮着,一如当年。
顾渝一双清澈的皓眸中多了几分淡淡的愁绪,亦有七分无奈之色。
“若不是这次母妃之令,怕是我再也不会回到这京都了吧……只是,顾遮,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好吗?”
有风吹过烟波,散了他鬓前的一缕乌发,亦,缱绻了他满眼的失落。
怕是儿时的兄弟之情,经不过时间的考验,亦抵不过生在了帝王家的无奈吧……
一路走来,他沿途听到的全是关于顾遮的传闻,无非皆是漫骂之词。
譬如,“好色成瘾,夜夜笙歌”。
譬如,“昏庸至极,听信佞臣”。
譬如,“奢靡无度,挥金似土”。
等等。
他亦从初听到的愤慨激昂为他辩解到面红耳赤到后来的沉默不言。
他始终难以相信当年那个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说出“朕,要开这万世太平,要这元盛江山千年不衰!”的少年如今竟是泱泱平民口中的昏君。
然而,若他真的治国有道,母妃又何须一纸令下命他从南国归京?
“罢了,当年之事,今日之景,不曾参与其中谁又能言得明其中曲直?”
顾渝低眸看着怀中醉睡不醒的秦苏,不觉无奈一笑,轻声道了一句“倒是世人都如你这般,也不失为一种洒脱……”
“啪——”
他的话音还未曾落下,却觉得自己脖颈处被秦苏的手不经意地勾住,刹那间犹如雪山崩于了心脏!
“他”的手竟如女子一般细滑娇嫩,从他的脖颈敏感处不经意地撩拨过,又如蝴蝶一般一路顺滑而下,从他的耳际到锁骨,再到胸膛跳动处。
因伤病的缘故,顾渝仅仅着一身贴身薄衣,故而她的指尖划过他的衣物之时与直接触摸他的肌肤并无半分区别。
反倒是这一层衣纱隔着,竟徒徒增了不知道多少的暧昧。
顾渝只觉得心脏猛地一阵剧烈地跳动,继而脸一红竟从双颊绯红到了后耳根!
他全身似被点燃了一般热,低头怔怔看着秦苏的瞬间已是流转的目光。
而秦苏显然并没有感觉到这一切。
她反倒是觉得睡得也许没那么舒坦,竟咕囔着不知说了一句什么,辗转着将瘦小的身子一缩,埋头便钻进了顾渝的怀中,凑得更为深紧了。
顾渝的双颊不由得又红了一红。
他疯狂地抑制着内心的波动,将目光从秦苏身上撤离,半晌才回过了神。
“罢了,看在你睡得如此香的份上,今日便放过你。”
顾渝无奈宠溺一笑,摇了摇头,低叹道。
夜晚的风声阵阵,吹得方圆十里的树叶皆沙沙作响,夜一层比一层地深去。
就在顾渝准备闭目养神那一刻,他的耳旁却清晰地传来了一声极为轻微的“啪——”的枯枝被人踩断的声响。
——有人。
顾渝皱了皱眉头,又细细听了一遍。
只听得方圆十里之内,从四面八方皆有轻功甚好的人不知携带着什么尖锐的兵器向着这万春阁围剿而来。
兵器的锐利部位划过树叶,发出更为细微的一声声撕裂开的声响,还没有划到末端,便又是另一片叶片被划过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