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一扫,望见燕三郎站在人群里,面无表情望着自己,身边的妖异女郎倒是笑得灿烂,可是那笑容里满满都是不怀好意。
是这两人?
“玩够了?走吧。”燕三郎不理他的目光,扯着千岁挤出了人群。
她这又是何苦?章显龙动不了他一根头发,口头上难听几句有什么要紧?燕三郎从前还听过难听十倍的,都没在意。
“你倒是豁达。”千岁像是听见他的心声,没好气道,“得让他知道,鸡蛋惹不起石头。”
“那丝条上写了什么?”燕三郎只得再一次转换话题。他知道千岁眼尖,还有一颗八卦的心,烧掉章显龙的祈福带之前多半会偷看内容。
他这都猜到了?千岁撇了撇嘴:“早日添丁,就这四个字。”
原来章显龙是求子来着。是了,燕三郎记得这位郎中成婚五年有余,却无一子半女,看来夫妻两个都急躁了。
千岁又冷笑了:“章显龙纳了两个妾,战绩也还是鸭蛋,看来毛病出在他自己身上。”
燕三郎当然不在意水部郎中能不能生孩子,他考虑的是龙湖里面的异物。“李开良和章显龙派出去抢修龙口堰的人,都没瞧见水里有什么怪物。”
“那可不一定。”千岁表示反对,“李开良派人抢修正逢洪峰最大,浊浪滔天。他们只顾埋头修堤,怎会留意别的?至于章显龙,他接管江堰都是四天以后的事了,就算有怪物,说不定都顺江游走了。”
燕三郎看见她手中把玩着那枚毒牙,不由得道:“这倒是很像蛇牙。”
他只是随口一说,千岁的脚步却停了下来:“蛇牙?”
“又细又尖,只是前端没有那么弯曲。”蛇牙多半像钩子,向着蛇嘴深处弯曲,以便咬住猎物之后往喉咙里送,使其不易逃脱。但这只牙虽然也是又细又长,内藏毒液,却不像蛇牙那么有弧度。
“嗯……”千岁若有所思,“你说得对。”
“想起什么了?”他对这种表情并不陌生。
“现在还不好说。”千岁却没打算道明,“等明天去袁家荡看看罢。”
她举目四顾,发现燕三郎正带着她往西走,慢慢离开了主街。
盛邑最繁华的是东邑和北邑,西和南都是平民区,晚上可没有主街那么热闹。
“我们这不是在逛街吧?”
“去平民区走走,如何?”燕三郎拦下一辆马车,给足了银子,“去甜水井。”
……
越往西走路越窄,灯光也没有那么密集了,住家反而多了起来。
大半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在一条巷子前头停了下来。
甜水井到了。
巷子外头有一口老井,井圈边缘长满青苔,置着一口水桶,桶皮都变了色。
燕三郎与千岁下车进巷,数到第七扇门,才伸手去敲。
巷子很深,住户一家挨着一挨,地盘都不大,轮到第七户就已经很幽僻了,墙边又有一株大榕树,茂密的枝叶很挡光,可见即便在白天,住在这里也不容易见到太阳。
“就是这里了。”千岁小声道,“这一户的房租应该最便宜。”
他们基本走到巷底了,这是条死巷,没有四通八达的活气,也没有流动的生机。
门内无人应答。
可是燕三郎分明听见了两个人的呼吸声。
他又敲了敲门,朗声道:“有人在么,石从翼石将军介绍我来的。”
一连串脚步声响起,旧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个男孩的脸庞从门后探了出来:“你们是……”
他先看见燕三郎,然后才是千岁,话到嘴边一下就哑了。
这是个十一、二岁左右的瘦小男孩,四方脸,眉毛很浓。
千岁冲他明媚一笑:“我们找袁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