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听了半日,总算明白眼前这个祖宗突如其来的转变所为何来,不由觉得好笑,弯来绕去,竟是自己将他想的脱俗了。
眼前这个人啊,既不是为了江山洒热血的勇士,也不是为了大义可灭亲的英豪,更不是活在世家俗例里头的鸿卢。
言玉璃只是言玉璃,看着冷心冷情,实际最重情重义,哪怕在他口里,从来没有片刻承认自己有这种特质。
元夕绕过屏风,笑眯眯地蹲在那儿,与浸泡在浴桶里的言书平行而视,道“瞧你说了大半日的话,从以前扯到现在,那样多的字,我竟是半个也听不明白。还在绕到最后,还算是句人话。玉璃,你当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犹疑吗?”
“犹疑?”言书想了笑,失笑道“我有吗?”
但凡他做的那些决定,回头细想,何曾与这词有半丝关系?
囚禁杀人,不过都是眨眼的事情,从何而来的犹疑,他没想好的只不过是如何善后罢了。
元夕笑了笑,道“你做决定时自是果决,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觉得自己没有想好结果?你囚禁亲君卫,干脆利落的出手杀了侦察兵,为的又是什么?皇帝?还是向安?玉璃,你有没有发现,你所有的不确定,不过就是因为你还没准备好弃了谢韵,转投太傅罢了。”
林子里头他出手快如闪电,并且在事后因为元夕的一时迟钝这般长篇大论,看着像是因为元夕的迟疑才有的举动,可说到底不过就是他自己心里不定罢了。
他怕这一瞬的迟疑后,所有的决定会被理智决定,所以他不敢放纵自己迟疑。
元夕的一番话直白无比,将言书心底的动摇裸的摊到人前。
他清楚的看到,在那一瞬间里,言书含情脉脉的眼里,确确实实的展现了一些自己都不曾明白的疑虑,可惜,转瞬即逝。
这个人啊,到底是太清醒了些,连片刻糊涂都不敢拥有。
元夕道“却也难怪,你这人本就这样,谁对你好你就对谁好,如果那信上说的都是真的,那你护他这一遭也是应该的。”
谢韵一直不相信向安死了,根本不可能放过任何与之相关的蛛丝马迹,如今言书既有线索,沉香又是太傅在世时倚重的人,进进出出的难保被有心人瞧去,但凡有人多嘴一句,不管向安是生是死,大约都是免不了被掘地三尺的找寻的。
而言书显然不愿看见这种情况发生。
或者说,在当初佑呈来言家求助时,他就已经做好了和皇帝反目的准备。
可要这么说起来,似乎又与那信没有大关系了?
元夕心想,大约言书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作为皇上的幕僚,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两人的态度有了立场上的转变的。
浴盆里的水有些凉了,弥漫的雾气也一点点的退了下去,言书睁开眼,直直的看着毫无顾忌的蹲在自己面前喜笑颜开的元夕,听着他在那儿侃侃而谈,心思有一瞬的荒唐之感。
若不是浴盆里头搁了好些药草,这时候倒成了坦诚相见了,这算什么?
绕是言书这样在风月场里走惯的人,在醒过神来的那一瞬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可元夕这动作大约已经保持很久了,若是自己突然发作,落在他眼里,岂不成了笑话?不若以不变应万变,坦然自若权当没有异常也就罢了。
岂不闻,我若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旁人了。
想到这儿,言书重又入定,淡然道“水有些凉了,你再去催些来。”
元夕正为自己的灵光一现自得不已,只等着言书在听完自己的话后给予自己肯定的鼓励,谁知等了半晌竟是这样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催水命令,这可真是……
虽有抱怨,可到底不能叫这脆弱的祖宗冷着,这样的天气里头,又是这样单薄的身子,若是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