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还没亮,何家寨便有一座农宅亮起了油灯。
一夜未眠的女孩木然起身,从父亲手中轻轻夺过油灯,将其吹灭,放回了墙角。
打开房门,摸黑来到院东角的灶台边,女孩用竹瓢将水缸表面的薄冰敲破,打起一瓢水,便用冰冷刺骨的水洗起了脸。
屋内静默许久,随即传出一声长长的哀叹。
摸了摸怀中的钱串,男人一言不发的打开院门,向院外走去。
院门刚关,女孩洗脸的动作顿时挺住,滚烫的泪水从脸上流下,滴在了竹瓢内冰冷的水中。
并没有伤感多久,女孩便倔强的抹了把泪,顺带着把脸上的水珠拭净,又从灶台上拿起一小块焦黄的油脂,小心的涂抹在干裂的脸颊之上。
感觉脸上光滑了些,女孩便回到屋内,摸索着翻出一件仅有四块补丁,穿上去有些不合身的曲裾深衣,换上之后,眼神木然的坐在了塌边。
不知过了多久,院外传来一声鞭响,院门旋即被打开,男人走了进来。
女孩微微侧过头,深情的望向榻上熟睡的胞弟,小心翼翼的轻抚着弟弟的额头,又不舍的看了看漆黑的屋内,随即背起破旧的包袱,低头垂泪,缓缓向院外停着的牛车走去。
看着女儿凄然坐上无顶的牛车,男人强忍着心中痛楚,坐在了女孩边上。
“何伯,走吧···”
驾车的老人闻言,亦是暗自哀叹一气,手中长鞭不轻不重挥在拉车的黄牛身上。
伴随着一阵略有些刺耳的摩擦声,牛车缓缓向城南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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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牛车上,男人面色愧疚的看着女儿蜷缩一团的身躯,泪水再一次流出眼眶。
忐忑的向女儿身边靠了些,见女儿没有躲闪,男人才轻轻将手搭上女孩的肩膀,将其搂入怀中。
不一会儿,胸前单薄的粗麻衣衫便被浸湿,男人却仿佛毫无知觉般,嘴唇微颤着对女儿碎碎念。
“入了田氏宅,记得要孝敬长辈,莫惹主家生怒···”
“若是受了委屈,托人捎个信儿,爹来探便是;万莫私逃回家···”
“未央自小体弱,爹只能多顾着些,莫怪爹厚此薄彼···”
呢喃着,男人脸上已是涕泗横流;女孩沾满清泪的脸上亦满是苦楚,双目无神的看着道路上,一点点离自己远去的冰茬。
驾车的老人只不住叹息着,手中长鞭也没了力气挥舞,任由黄牛缓缓行驶在宽大的华阳街之上。
过了许久,太阳从东边稍稍探出了头,老人便拉住缰绳,控制着车停在了戚里外,一处高门大宅的侧门处。
然后将双手交叉塞进衣袖,低着头,对着牛屁股发起了呆。
男人赶忙用衣袖抹了把脸上的泪,跳下牛车,刚抬起头,便愣在了原地。
只见眼前,约十丈见方的大宅门口处,平日屹立于宅门两侧的石貔貅消失不见,唯有地上那两处深深地凹坑,能证明那两只石貔貅确实存在过。
几个奴仆下人正架着木梯,默默将白色布灯挂上门外的房梁,面色隐隐带着哀愁。
朱红色的大门之上,那块写有‘田府’字样的牌匾,亦是已挂上了一条白绫。
街道上不时走过几个衣衫破旧的百姓,见田府这般状况,不忘投来一个诧异的眼光。
看着这一切,男人心中困惑不已:田氏这是···
有白事?
心中刚生出猜测,男人又困惑起来:也不像啊?
田氏虽算不得什么显贵,但好歹也是门富户;家中办丧,怎么也该有不少人上门吊喧才是。
但这一眼看去,田府门外的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若是不算街角处,那个眉眼间透着阴戾的地痞的话。
就连田府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