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凉凉晕开,沁凉渗入眼角的疼肿,缓缓的驱散所有不适,赵旭紧蹙的眉头舒展开,一直攥着衣袍的也松开。
阿令凑在他身前,手指柔软的蘸了药膏抹到他眼角的淤青上温柔研磨,全然不似昨夜给纪则手起刀落的处理伤口的果决。
药敷在眼角,很舒服。
敷药的手,纤细白皙,柔若无骨,很美。
“原来师父会好好上药啊?”赵旭调侃她,“昨天要是也这样那位纪大人或许就不会疼的死去活来了。”
“纵然疼的死去活来,为师不还是让他活了?”阿令笑了笑说“你跟他又不一样,你是为师的徒弟嘛,为师自然舍不得让你受那份罪了。”
“哦哦。”赵旭心花怒放,含笑点头,摆弄着桌边的白玉药瓶,瓶身洁白,玉质通透,雕刻着五瓣花,放到鼻下嗅了嗅,“有点香,这是什么药啊?竟然比太医署配的还好用。”
“玉浮雪,是我师尊配的。”阿令手指在他的眼角稍稍停了片刻,又继续从容的给他涂药。
“玉浮雪?是梅花吗?我看这瓶子上也是梅花。”赵旭认真的问
“梅这种东西,还是大雪天里赏十里红梅更有情调。”阿令涂完药,手指上还剩一点,就索性点到赵旭眉心,“为师不喜欢白梅的。”
“为什么?”
“因为白梅混在雪里就数不清了。”
阿令涂完药直起身子,从赵旭手里把药瓶夺过来盖好盖子,神色郑重的盯着瓶上的五瓣花说,“这是梨花。”
“梨花?”
“怎么这世上只有梅花才有资格洁白如雪吗?”
阿令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俯视赵旭,一时间眼神竟有些戏谑,比戏谑似乎更冷了些,没有她平时笑靥如花的样子。
幸而只有一瞬,那么冷的,神情转瞬即逝,阿令又笑了,眉眼弯弯,嘴角都噙着笑意,甜如蜜糖,灿若暖阳。
“师父,我不是那个意思。”
阿令将药瓶收好,又从床头取出那个紫檀木的盒子,盒上有一把赤金小锁,阿令将它打开,一方羊脂白玉安稳的躺在白鹅绒的垫子上,白如截肪,莹若凝脂,这是最上好的玉,阿令拿在手里,触手生温,玉透过光,似乎隐约有梨花的形状封在玉里。
“抹了玉浮雪,你的伤半个时辰就会痊愈。”阿令转身看着赵旭,“等会儿你自己换上得体的衣裳,留在客栈帮我待客。”
“不是要与芸生玉送东西吗?”赵旭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解的问阿令。
阿令将锦盒合上,攥在手里笑了笑说“美玉难得,我亲自去送更妥当些。”她看着赵旭说“沈复若是来了,你替我留一留。”
阿令说完,推开门走了,不曾同赵旭细言,更不给他拒绝的机会,飞快的消失在翠松居。
令倚停在柜台上前低声笑道“掌柜这里可有梨花白吗?”
柜台前捧着算盘对账的是一个书生意气,举止文雅的中年人,他搁下笔抬头看着阿令说“小店食宿虽然一般,可酒水却是最好的,小娘子稍等。”
掌柜转身走了几步,从柜中取出盛在白瓷坛中的一小瓮酒,恭敬的递给阿令,“初春时的梨花,新酿的好酒,请姑娘品鉴。”
阿令接过酒,往柜台上放了一锭银子,顺手拔开酒塞喝了一口,梨香清甜,酒香甘冽,顺着唇舌滑入喉中,先是清冽之气席卷,而后浓浓的,激烈的灼烧,从口齿到肺腑,她咳了一声,随后又用梨花白将其压下,冲掌柜笑着说“果然比其他酒肆的都要好些。”
一手提着锦盒,一手抱着酒壶,走出半月客栈,街上人海依旧,她绕了一条少有人走得小路,缓缓地走进棠梓街
芸生玉,芸芸众生,皆如璞玉,雕之琢之,方得玲珑。
是很老的一家铺子,或许已不能再称之为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