肓,奄奄一息。
病榻上的王导,没有了那种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的潇洒,也没有那种应对危机的自若淡然,他面目苍白,脸颊骨高高凸起,皮肤松弛无力。衰老似乎渗进了每一条皱纹,每一个斑点之中。就像是一个年老而病弱的狮王,纵使曾经雄霸丛林,但此刻却透着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哀。
王佑守在老父亲身侧,那张淡如青松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忧虑悲苦之色。刚刚大夫已经明确地告诉他,宰相大人年事已高,身体各项机能已经处于衰竭的边缘。就好比是一盏油灯,灯芯已经燃烧殆尽,纵使倒入再多的灯油,但一旦灯芯熄灭,一切都是枉然。
“佑儿啊,不要伤心,人啊,都会走到这一步。”饱经病痛折磨的王导,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一只枯瘦如柴的手,费力地伸出,将王佑眼角的泪,巍颤颤地擦去。
“父亲,”王佑抓住那只手,贴在自己脸上,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无声无息地流出。
“不要哭,孩子,”如风中残荷一般的王导,眼中是千帆过尽之后的淡然与豁达,“一切行无常,生者必有尽。没有人能永远地活着,时候到了,就该走了!”
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王佑才堪堪压制住那股悲伤的狂流。他知道这个时候,纵使内心碎裂成灰,但是外表必须坚硬似铁,用坚强来面对一切。
“我死之后,王氏一族的重担就落在你身上了。”看着王佑略显单薄的身躯,王导那双虽然混浊却又睿智的眼睛之中,闪过几分淡淡的怜惜,“为我守制丁忧之时,势必要约束家人,谨言慎行,收敛锋芒,免得落人口实,授人以柄。”
说到这儿,王导停歇下来,那张皱纹深深的脸上,浮现了深深的忧患之色,“皇室对王家的打压,必然不会因为我的死亡而中止,佑儿啊,要时时刻刻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啊!”
王佑点头,脸上涌上一股坚毅之色,“孩儿记住了。”父亲这座巍峨的大山,一直为家人在遮风挡雨,庇佑。而今这座大山即将崩塌,而他被逼着几乎在一瞬间成长,心中的酸涩,苦楚,惶恐,惴惴,不确定性,真正是万般地滋味,像是潮水一般涌入。但他自小便被当做作家族接班人培养,对于情绪的管理,仿佛融入了骨血之中。在这个时刻,他怎会流泻出一点点负面情绪,让濒死的老父亲失望?
“所谓狡兔有三窟,趁着为我丁忧守制,你务必将山西打造成进可攻退可守的牢固堡垒,作为我王氏一族最后的退路。”王导布满沧桑的眼中,是看遍人间冷暖,世事无常的平静。“西部八十五个县郡之中,你十一叔,在二十年的被贬生涯之中,曾经涉足了其中三十一处,在那里留下了星星之火。”
许是想到了当年那个一身红装风采绝艳冠绝天下的人物,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恍惚的笑意,“这些年,我秘密派人前往西部,以林芝县为中心,将那些薪火,慢慢地串联起来,形成了一片,倒也不负当年你十一叔辗转飘零之苦!”
王佑一下子就愣住了,接着他咽了两三口唾沫,好像是嗓子发干似地,“父亲,难道您从十一叔被贬的那一年,就开始部署了吗?”
王导微不可见地点点头,作为王氏一族的掌舵人,他自是走一步看三步,真正是深谋远虑,老谋深算,“我王氏一族,乃簪缨世族,是天下士族的表率,无论何时,切不可做那乱臣贼子,招天下之骂名。”
王导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光的隧道,带着一种遥远的深邃和悲伤,“但是,自古以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王家现在的处境,不正是那弓,那狗吗?”一抹自嘲一般的微笑,爬上了那苍老的脸颊。
“佑儿,你要记住,忠君是为人臣的第一要则,但是,懂得在忠君的前提下,学会自保才是上上策。”王导语气渐渐虚弱,说了这么一长段话,他感觉到似乎有火星在眼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