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憙的心里不由地有些后怕。
幸好啊,幸亏啊!
若是晋阳城也像安邑城(河东郡治)那般,顽抗王师,说不得并州只怕比河东还要惨。
毕竟说起来,河东眼前惨状,有相当一部分还是并州胡人的功劳。
而眼前此人,却是悠然地在河边钓鱼……
什么毫无人性,心狠手辣,深谋远虑等等字眼,在李憙的心底飘过。
然而嘴里却是吐字成珠:
“君侯领王师,兴汉室,此方是大功,某不过是顺天时,附骥尾,何敢言大功哉?”
会说话,我喜欢!
冯刺史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看似不经意地扫过李憙身后的那些人,然后笑问道:
“那不知李郎君对眼下局势是怎么看?”
李憙神色坦然道:
“逆贼妄图抗天命,宵小不知顺大势,招祸取咎,无不自己,何足道哉?”
夫欲成大事,过于循规蹈矩,则易被人所制,过于桀骜妄为,则易失于人心。
要说河东眼下这局势,与冯某人无关,那李憙是不信的。
但要说是他指使的,那也没有任何证据。
毕竟人家一直在河边钓鱼,凉州过来的大军都已经分成了两部,就是要防着河西。
你说他还有空干这事?
只是眼下这河东,莫名乱成了一锅浓汤,现在就等着冯鬼王拿勺子去舀着喝。
别说是先前要拒抗蜀虏到底的安邑城,最后还是乖乖主动开城门投降。
就是远在并州的各路豪强,没看到都吓得赶快纳粮保平安?
麾下将士能征善战,手段狠辣不失圆滑。
反正李憙是觉得,只要这冯鬼王铁了心留在河东,魏国能不能奈何得了人家,这事还真不好说。
所以大伙现在还是安份一点,等局势明了再下注也不迟。
谁赢就帮谁,都是为了在乱世中求活嘛,不寒碜!
为了乡里士吏免遭兵乱,恭维冯鬼王几句,也不寒碜。
果然,但见冯鬼王得了李憙这几句恭维话,笑得就更开心了。
他以目示意李憙身后那些人:
“所以,李郎君所带来的这些人,皆是识天命顺大势的豪杰了?”
“不敢当得起君侯这么说,不敢不敢!”
“在君侯面前,吾等谁人敢称豪杰?”
“就是就是,君侯折煞吾等了……”
冯刺史听在耳里,也不接话,只管嘻嘻一笑,然后把目光看向李憙。
这个动作虽然不大,但态度很明显:并州来人,他现在只认李憙,其他一概不认。
这不是自大,而是自信,更重要的,是给这群人一个下马威:
你以为冯鬼王的爪牙,是想当就能当的?
并州五部匈奴,北部基本说是已经被灭了。
残留的余部,基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左右匈奴这两部是刘浑的亲族。
剩下中部和南部,彼此间真要想与左右二部攀关系,往祖上捋捋,不用太远,估计三代之内就能接得上关系。
再加上前有关将军的承诺,后有大军的弹压,所以这些匈奴人到现在还算听话。
有这些匈奴胡儿在手,对于冯鬼王来说,并州豪族有什么心思无所谓。
但他们真要敢有个什么动作,不怕落个像河东世家的下场,冯鬼王就真敢放几只恶狗回去。
比起河东来,这些并州土生土长的恶狗,对并州可是最熟悉不过。
屯田客与河东世家有仇,匈奴人与并州豪族就没仇了?
能把两汉驯了几百年的狗,生生养成恶狼,然后转身反噬主人,搞出个五胡乱华,这也算是世家豪族独有的一门本事。
真